在钟离烁的记忆中,鸩村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有看不尽的重峦叠嶂,吃不完的花果蜂浆,真真儿是个人间好地方。
而在廖英池的记忆中,鸩村是一片火海,是一片狼藉,是看不到边的地狱和囚笼。
两人第一次如此坦诚地面对着对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却能感受到其中暗流涌动。
曾经,这两个十四岁的少年在鸩村相见时,也是这样一副光景。
“官家出行,闲杂人等,全部起开!”
那年,钟离烁刚成为景成帝御前的人,伴驾出行,一路向西来到鸩村,瞧着这儿的景儿不错,景成帝打算在这儿歇歇脚。
“皇上,微臣先去开道。”
鲜衣怒马,那年的钟离烁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父亲刚刚被提拔成为大冢宰,他也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
大家都说,钟离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骑着黑马在前,钟离烁刚走两步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少年正蹲在草丛中采蘑菇,他呵斥一声:
“官家出行,闲杂人等,还不快起开!”
少年面若桃花,在听到钟离烁稚气未脱的声音时吓了一跳。
“官家?你是什么人?”
剑眉微微挑起,看着这少年是个乖巧模样,钟离烁将自己腰间的佩剑向后收了收:
“你且先去旁边的屋子避一避,若是惹恼的皇上,你们村子几百条命都不够赔的!”
刚说完,钟离烁的身后就传来了仪仗队的声音,而后,浩浩汤汤的队伍就朝着这里走来,金色的轿撵在钟离烁身后停下,景成帝掀开帘子问了句:
“这是何人?”
连忙拉着少年在皇上的轿撵前跪下,钟离烁先张口解释道:
“皇上,这不过是鸩村的村民,不想在这儿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息怒!”
少年在钟离烁身后跪下,学着他的模样,毕恭毕敬地说道:
“草民鸩村村民廖英池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这男孩儿如泉水叮咚般清澈的嗓音,景成帝微微向前探了探头:
“你,抬起头来。”
当廖英池抬起头的一瞬间,景成帝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惊艳,他的视线在钟离烁与廖英池之间来回流转,而后将廖英池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才收回视线:
“赏。”
不一会儿,一个太监捧着几锭金子来到廖英池身边,懵懂不知的廖英池谢过之后倒是无视了太监脸上的无奈和可怜,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钟离烁瞧了一眼他落在草地上的篮筐,等皇上去了鸩村山上的庭院之后,将篮筐捡起来跨在马上:
“你尝尝这蘑菇可好吃,雪苍。”
马儿一口将篮筐中的草料与蘑菇全部吃掉,还不小心将篮筐也吃了一口。
“这可真是……”
有些伤脑筋地看着被雪苍咬了一口篮筐,钟离烁不知道要怎么给廖英池一个交代。
“钟离大人,皇上有请。”
就在钟离烁手中把玩儿着篮筐时,老太监一瘸一拐地进来说。
“知道了,我这就去。”
钟离烁将篮筐放在桌子上,刚走出门似是想起了什么,唤了句:
“容梓!”
正在整理房间的容梓一听这话连忙赶了出来:
“怎么了,大少爷?”
“现下我要去拜见皇上,你帮我再做一个这样的篮筐来,我回来急着用。”
“篮筐?”
容梓看了一眼,真没想到自己一个陪读居然还要会这些手工活,眉头一皱:
“大少爷,您这真是太为难人了,大……大少爷?”
可没想到,此时钟离烁已经没有了身影,容梓硬着头皮将桌上被雪苍咬了一口的篮筐拿起来,看了好半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编。
“皇上!”
而另一边,钟离烁来到皇上休息的书房,请安后问道:
“皇上叫微臣来可是有要事?”
“朕考虑这件事情很久了,最终还是决定交给你来办!因为,朕最信得过你,信得过你们钟离家!”
听了这话,年少的钟离烁面色微红,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傲气:
“能得皇上如此信任,是钟离家的荣幸,若是能为皇上效劳,即便是赴汤蹈火,微臣万死不辞!”
“很好!”
一拍桌子,皇上从桌子上站了起来:
“西方来的一个老道,在看了朕的龙体之后,说朕身体湿热、精气不足,需要一百个童男童女的精血来强身健体。这鸩村人杰地灵,其中童男童女肯定有日月之精华,你且去为朕带来所有的童男童女,明日回都的时候都带走。”
“童男……童女?”
微微皱眉,钟离烁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陌生的必须。
他反应了一下,确定是自己认识的这四个字之后,心里“咯噔”一下:
“皇上的意思是……要微臣将这些孩子带来就可,还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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