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赵栩才退开半分,辗转在她唇间流连不舍,轻啄轻含,似乎感觉到她肿起的唇瓣十分可怜,时不时舌尖温柔轻扫抚慰。红晕满脸的人儿羽睫轻颤,杏眼微微开了一线,少了那份痛楚,似乎连他都变得有些不真实了。她想看一看他。
九娘忍不住轻轻咬了咬那在自己唇上来回温存的舌尖,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有那种又痛又麻又酥的奇妙感觉。赵栩整个人一僵。九娘见他忽地停了下来还睁开了眼,实在难为情,赶紧闭上眼微微向后仰了仰头想退开来。
心花怒放的赵栩立刻压紧了她缠了上去,唇齿间溢出一声暗哑的叹息,又像呻-吟。
“还要。”
日头缓缓晃过西墙,北窗外假山阴暗处的青苔有一些沐浴在光亮下,绿得透明,似乎也有些难为情。一旁的修竹随风轻轻摇摆起来,翠绿竹叶轻轻扫过北窗的窗棂,窸窸窣窣的。窗棂轻轻震了几下,好像怪它们不识趣讨嫌。
真正不识趣的邓雍走到廊下,高声禀报道:“陛下,枢密院有大名府急报,请陛下起驾。”
窗下那细微的声响静了下来,有人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应了声:“回宫”。
高似悄声无息地从廊柱后绕了出来,指挥带御器械和御前亲卫们布防。看到喜不自胜的孟建,轻轻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又隐身在廊下的暗处。孟建犹豫了片刻,见一众官员们都各自整理衣冠准备回城,便大步走上前,深深对着高似一揖:“高兄万安。”
高似抱了抱拳,心想这位不着调的孟御史若要问他方才广知堂内小两口的呢喃之语,他虽不如方绍朴毒舌,但也是万万不会吐露一个字的。
孟建抬起头来,一脸诚恳:“皇帝这次御驾亲征,还请高兄千万护卫好陛下。自从陛下壶口失踪以来,我家阿妧瘦了整整一大圈,她人前什么都不露,肯定背着人哭。”这是阿林和慈姑背后念叨的,肯定不会错。
高似一怔,沉声道:“好。”
广知堂北面的木棂窗又被缓缓推了开来,秋日暖风立刻趁隙钻了进去,在少女火烫的脸颊上轻轻盘绕。
“明日一早制诰,午后即行纳采、问名礼。后日我出征前行纳吉、纳成、告期礼。”赵栩轻轻啄了啄九娘的唇角:“我这次出征,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将婚期定在来年三月可好?”
来年阿妧就十五岁了,及笄之年。三月露桃芳意早,嫩麹罗裙胜碧草。鸳鸯绣字春衫好,水调声长隔未了。
九娘却紧紧抱住了赵栩,只低低应了一声嗯。算起来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最安稳的反而是离京北上的那一路,虽然有刺客有阮玉郎有心怀不轨的官员,可朝夕相处,同餐同宿,心里踏实得很。自从他失踪于壶口后,九娘心底总有一丝不安,明明知道他就要出征,可从他口里说出来,她还是一万个舍不得。
赵栩手臂收了收,轻轻蹭了蹭她的鬓边,笑道:“七年前的春日,我遇着了你,那时候我就知道要将你这个小粽子绑得牢牢的。我真是佩服我自己。还好如今终于要将你绑住一辈子了。”
怀中的人埋首在他心房上头,低低应了一声:“好”。
***
到了黄昏时分,新酸枣门和封丘门损毁的城门口,四五千禁军和义勇正在搬运破碎的城砖,一旁空地上,工部、营造运来的新城砖码得整整齐齐,太平车、牛车和马车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两个城门口运送工料。全城的工匠都被调集过来重修城门。外城内城的士绅和世家豪族们,均派管事送来许多吃食茶点,也有许多身强力壮的汉子前往一旁的工部营帐,应征做工。
城门外两边挖出来许多深坑,正在锻烧石灰。热气蒸腾的石灰坑边,除了堆积如山的木柴,还另外架了不少一人高的粥锅,里头汩汩冒泡,粥香飘散。还有许多人正在铁锅中不断捣烂新采摘的楝树叶。
赵栩一身便服,从封丘门的城楼上快步走了下来,一旁的工部郎中满心疑惑,按官家的吩咐,用糯米粥和楝树叶混合了石灰糊墙砖,真能让城墙牢不可破么?疑惑归疑惑,却不敢开口质疑。毕竟这位陛下,似乎除了生孩子什么都懂,什么都精通。
张子厚匆匆寻了过来,见到赵栩躬身一礼,轻声道:“章叔夜已救出了孟六娘,正从小路赶回汴京。今夜应该能到郑州附近。”
赵栩颠了颠手中的一块旧的碎城砖,用竹勺捞起那混合了糯米粥和楝树叶汁的液体滴入碎砖上的裂缝之中,朝上搁在了一旁:“阿妧信得过的人,总不会负她所托。你派人去翰林巷知会一声,好让她和老夫人放心,再从大理寺调一些人手去郑州接应。”
“叔夜说离开洛阳后,恐怕就无法用飞奴传信了,郑州还是赵棣所占——”张子厚担心找不到章叔夜。
赵栩负手走到那滚滚烟气的石灰池边:“叔夜精通兵法,又对各地局势了如指掌,想必会弃马改舟,避开赵棣乱兵,你派人暗地里沿河寻访。章叔夜一回京,便派他带上京畿路一万人马,速去大名府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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