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挑唆我等私造禁品!”韦显宗怒气冲冲,吓得几位娇娘垂头颤抖,眼中却透露出一分欣赏来。
薛锦忙俯身认罪,“属下妄言,请大人责罚。”
韦显宗却缓了面色,摆手道,“罢了。你只记住,此等狂言再莫与他人道。”
心里却暗暗庆幸当日因见他落魄潦倒又思及薛家与君亦止之间宿仇难解,想着他日或有用上薛家的地方,给了他一个职务,将他收为己用,他若是忠心不二,倒是可以培养成得力干将。
云乐舒听到这里只觉震惊不已,这薛锦竟敢提这样的建议。
图璧向来严禁私人开采冶炼,难不成他们想动用官营冶炼场造私物,或隐占私役,令工匠私造器物?
真是胆大包天。
图璧为杜绝此类事项,颁发了诸多类似榷铁榷铜法的条例,规定“无引私贩者,杖六十,没官,内一半折价付告人充赏。伪造引者,同伪造省部印信论罪,宫给赏钞二锭付告人。客旅赴冶支引后,不批月只出给,引外夹带,铁没官。铁已卖,十日内不赴有司批纳引目,笞四十;因而转用,同私铁法。”最严重的还要杀头抄家,这还是寻常的冶炼品类。
而薛锦所提及的,乃是银钱和兵器,他们私铸这些东西,恐怕不单单只是求钱,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君亦止登基才四五年,沿袭了先皇对外施仁政、薄赋税、广惠民的遗志,对内重纲纪、除旧派、轻士族,总的来说,世家大族比先皇御下时更收敛了些。
据说今年以来处置冗官冗兵、査惩各地官员贪墨贿赂的力度更是大刀阔斧,大有痛剜疮疖之势,又加强各地边防守卫、市舶开放,逐渐加大河渠修建、手工实业等投入......
一言蔽之,图璧大体日高日上,百业向荣,图璧万千子民如今安居乐家、民和年丰,可这些宵小之辈竟乘隙结党,助长皇甫家矜功自伐、窃弄朝权,只怕任他们这般下去,易生战端,最后致“接刃流血,伏尸暴骸,糜烂国家,十有余年。”
云乐舒听隔壁响起歌乐、饮酒作乐之声,心中如缚巨石,惶惶不安。
她轻手轻脚下了塌,倒了杯茶饮尽,才伏在桌上闭眼沉思。
虽然皇甫一党明令要她有来无回,她却仍心心念念文渊口中那可通行无阻的通城令牌。
有了那令牌,她便不必兜兜绕绕躲躲藏藏,任何一城随时都能出入自由。
这于她而言,实在诱惑,她定要想办法把那令牌拿到手。
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皇甫家与金陵府尹勾结、图谋不轨之事,她也得速速传消息给君亦止,使他有所警觉,早做防备才行。
茶楼的吴管事听奉茶女道,楼里来了个只喝茶还不许打扰的素茶客,心下也有些警觉,别是什么窃密之徒专来茶楼蹲守监听的。
吴管事随奉茶女到雅间门外,借着薄透的菱格窗纸窥视,见云乐舒伏在桌上闭目休息,那茶也喝了大半,才打消疑虑,确信她只是个因赶路困乏随意寻个去处躲雨喝茶的外乡糙人。
云乐舒趴在桌上却真的打了个盹儿,歇了半个时辰才醒来,唤来那奉茶女结了账,才精神抖擞地下了楼。
身边那女子白眼翻飞,心里只道这是个傻子,花那么多钱买一壶茶,却只是在此睡了一觉,还不如去前头的客栈投宿呢。
下楼时云乐舒听一楼零座闹纷纷的,有人拔高声音质问,“怎的这金山眉如今一壶要一贯钱了?打量着这茶只有你家供应,便狮口大开吗?”
楼里的伙计忙安抚道,“李爷,这茶钱可含了歌舞表演呢,贵是贵了些,可咱们家的姑娘婀娜多姿、惹人怜爱,金陵的美人尽在我们楼里,您单单坐在这儿便能大饱眼福,您说这茶钱值不值?”
有人附和道,“算了算了,我说爷儿,那茶山如今姓了文,他们自然想将这金山眉笼在自己手里,你偏好这口,又不肯以其他代饮,便只能多看看美人,把那差价给看回来了。”
“什么美人,这楼里的姑娘早看腻了,那凤仙儿又从了良,如今这楼里还有几个值得爷花这么多茶钱的?”
“原来是嫌茶楼里的姑娘看腻了,想要尝尝鲜了?这还不简单,找吴管事的去!”
众人闻言,哗然而笑。
其实能上这里来饮茶的人,非富即贵,谁也不差那点钱。
只是文家仗着与官府有交情使了手段占了人家的茶山,还搞垄断、坐地起价,卖相太过难看,个别耿直之人实在看不过去也会杠上几句、发泄一番。
不过谁也不敢真的与文家撕破脸对着干。
云乐舒不理会身后的闹闹哄哄,取了马儿顾自离去。
远山青青,烟雾迷蒙,雨虽停了,青砖石道却还是湿哒哒的。
云乐舒已不着急赶路,便只悠闲地牵着马儿在街上溜达,听着喧闹的叫卖声,却忽然有了点头绪,想到了一些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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