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必何力叹道:“只能说,英公终究是老了,换了当年力壮之时,这等波折意外,根本不叫事儿,而这一次却栽了。”
“契必爷爷,可曾派人向天子送信?”
“送了,出事当日,老夫便遣信使乘水师舰船回大唐,向长安城的天子急报,此时约莫还在路上,若等天子旨意,一来一回少说还得等十几日。”
李钦载没什么好问的了,于是加快了脚步朝帅帐行去。
一行人很快来到帅帐。
帅帐外,李勣身边的部曲们层层护侍,一个个眼眶通红,见李钦载到来,部曲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上前行礼,哽咽抽泣声此起彼伏。
李钦载皱眉,喝道:“都打起精神来!人还没死呢,一个个哭丧嚎啕,不嫌晦气,滚!”
部曲们急忙让开。
在部曲们面前,李钦载不是什么行军总管,而是李家的少主人。
他的一句话,比别人管用多了。契必何力都指挥不动的人,李钦载能。
李钦载快步入帅帐,进帐第一眼便看到躺在床榻上的李勣。
床榻边还有几位大夫,愁眉苦脸地相对而坐,旁边还站着鸬野赞良,小八嘎也是眼眶通红,显然这几日哭了不少次了。
李钦载走到床榻前,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李勣,心头愈发酸楚难受。
李勣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面容愈发消瘦,瘦得连脸上的颧骨都突出来了,苍老的脸上遍布老人斑,头发更是全白。
人没有知觉,只有胸膛上微微的起伏才证明他还活着,右腿上了夹板,裹上层层布条,身上隐约可见擦伤踩伤的伤痕。
李钦载忍住悲怆,扭头望向几位大夫,低声道:“我爷爷情况如何?”
一名大夫叹了口气道:“英公的右腿骨折,伤筋动骨的,养一养还能痊愈,要命的是头颅着地,可能里面有淤血,故而时醒时昏,这几日皆是如此。”
李钦载皱眉道:“若是脑中有淤血,为何不医治?”
大夫苦笑道:“我等皆是军中大夫,擅长的是医治将士的外伤刀伤,这颅内伤若欲医治,风险极大,我等实在不敢动手,怕害了英公性命,我等便成了大唐的千古罪人,百死难赎其罪。”
李钦载想发火,但几次深呼吸后还是忍了下来。
理智告诉他,军中大夫没错,他们不擅长治颅内伤,若是勉强而为,只会加速李勣的死亡。
“那就去找医术高明的大夫,从大唐快马请来,不行吗?”李钦载又问道。
大夫摇头:“此地去大唐,纵是不停不歇,来回至少一月之久,英公的伤势……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本地呢?偌大的高句丽国,难道也找不到一个高明的大夫?”
大夫嗫嚅着道:“契必大将军已遣出无数斥候探马去寻访了,据说百骑司也全员动了起来,都在到处寻访医术高明的大夫,只是彼国深陷战乱,短短数日,尚无结果……”
李钦载胸中冒出一股邪火,深呼吸都压不住了。
于是急忙挥手,令大夫和鸬野赞良退出帅帐。
已是成年人了,迁怒于人的做法实在不是这个年纪该干的事,就算把邪火撒在无辜的人身上,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只能证明自己的无能狂怒,不仅毫无意义,反而会被人诟病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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