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最后一节石阶,亭子里的情形展露在眼前,
这是个三角亭,上头高耸之处镶嵌着一颗硕大福珠,福珠如玉,成泰蓝色,碧光闪射,重檐上脊兽栩栩如生,生动可爱,整个亭子十分宽大,坐满了人。
慕少谦和颜衍正一左一右坐在两方小案后,二人对面坐了四个匠人,一看皆是手工熟练之辈,而四人眼前正摆着一个高几,几上有一个小架子,架子最上有个精巧的半弯勾,勾上下是一根极细的木棍,而她那颗玲珑珠正套在小木棍上转来转去,里头七彩光芒闪烁如灯。
亭子与台阶之间还连有三块大石阶,程筠站在最后一块石阶上,负手而立,冷冷地盯着那颗不谙世事依旧转动如常的珠子。
这颗珠子里有机关,如果不是她昨夜按了机关,此刻它是不可能散发七彩光芒的。
而这个光景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而此时此刻它依旧在转动,显然是慕少谦这个混蛋禅悟了其中的机巧。
程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后悔那夜的意外,有恨不得掐死慕少谦和颜衍的冲动。
可她一动未动,目光冷峭,比寒冰冷漠,比冷漠还冰寒。
颜衍正背对着程筠的方向,还在那叽叽喳喳地嚷着让匠人想办法复制。
管事看了一眼程筠的脸色,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自己的主子来客人了。
直到慕少谦余光一闪,似乎意识到什么,豁然扭头就看到了面容冷峻到压抑的程筠。
慕少谦吓了一跳。
“程公公….”他忙站了起来,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颜衍听了这话,跟开水烫脚似的跳了起来,扭头一瞧发现程筠跟个冰雕似的矗立在自己身后,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寒颤,又直直指着那管事地喝道:“你要死啦你,你居然敢放他进来?你胆大包天啊!”
管事冷汗涔涔道:“爷,王爷此前交待了,说是程公公入府,无需通报!”
虽然这位爷很跋扈,可是家里还是颜王做主的,冒着被打的危险,还是不能乱了规矩。
颜衍气得一脚把那管事给踢走,然后虎视眈眈瞄着程筠,顺手将慕少谦一拉,给拉到自己跟前,挡着说道:“喂,小程子,你来干什么?”
慕少谦被他拉的当挡箭牌,还真是又气又怒,真没出息!
可他还是选择跟颜衍站在统一战线,“程公公,百忙之中造访,可否还是为了这颗珠子?”
程筠目光跟刀子似的,越过慕少谦的肩头剜向颜衍,从牙缝里挤字道:“从大理寺和京兆府出来,顺道来颜府看看!”
颜衍听的她声音就在发抖,上次在兴庆宫勤务本楼被程筠踢下去的一幕依旧历历在目,这小太监发疯起来,谁都拦不住。
可偏偏太后姑母还偏向她,真是气死人也!
“我跟你关系不好,不需要你来看,我灵狐也好着呢,你快走!”他看出程筠眼底的凶光,是不揍自己一顿不罢休的样子,老爷子今日在府上,要知道了,没准还会拍手叫好!
颜衍紧紧地抓住慕少谦,“少谦,你今日必须救我,回头我书房里的东西随你挑一件!”
慕少谦暗笑,拿着那把千年不变的清羽扇,轻轻在掌心敲着问程筠道:“程公公既然是劳累而过,那赶紧坐下喝口茶歇息一下!”
这阵子因为刺客之事,她劳心劳力,实在是太辛苦了,不知为何,竟是有几分不忍。
慕少谦诚恳望着她。
可惜程筠满腹怒火,哪有心思跟他们周旋。
“小羽死了,线索断掉,我去找了徐东,徐东要求看看这颗珠子!”程筠冷冰冰地说着,伸手道:“小王爷,把东西给我吧!”
这话不像参假。
“我正找匠人临摹呢,等我复制了一个,再给你!”颜衍纨绔子弟不是浪得虚名。
程筠面庞结了寒霜,拳头拽紧了。
眼看程筠要动手,慕少谦连忙往颜衍跟前一挡,彻底将他盖在自己身后,讨好地冲程筠笑道:“程公公,不瞒你说,我们俩找了长安城最精湛的工匠,折腾了一上午,还没找到这个珠子的关窍之处,如果这位老伯正在临摹画出来,徐大人看也不急于一时,不如等他画好再拿走?”
程筠听了这话,眼中寒芒乍现,“不可,这珠子关乎刺客真实身份,不可轻易泄露出去,要是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她不想自己的东西被太多人挂记。
慕少谦这下为难了,毕竟程筠所说合情合理,他也不好推辞,只是他真心喜欢这珠子!
程筠知道那匠人在临摹,瞬间发动内力,一股掌风朝慕少谦和颜衍方向挥去,脚步如螺,轻快地朝那正中在画画的匠人掠去。
亭子里的下人和工匠吓了一大跳。
工匠们被她气势带到,齐齐往后仰去。
程筠顺手一扯,原本画好的半张画瞬间被抓破,再一揉,画纸在她掌心已成粉末。
颜衍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小太监的功夫…出神入化了!
他惊恐的看向慕少谦。
慕少谦眉头微微一蹙。
瞬间,二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那颗珠子。
程筠一个擒拿手朝珠子抓去,慕少谦也反应极快,他掌心原本捏着一颗准备用来仿制的玉珠,此刻那玉珠正朝程筠手腕击去。
程筠不敢在慕少谦面前露真功夫,怕被这个狐狸看出踪迹怀疑他,面对他的偷袭,她无奈,只得收手,同时另一只手再伸过去。
而这个时候,那颗珠子连同那个小架子已经在慕少谦手中,慕少谦三两下退去架子夹着珠子捏在手心,对着程筠冷冷质问,“程公公,在下觉得程公公好像特别在意这颗珠子!”
程筠伸到半空的手一僵,募然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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