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想起来了!
“廷皓前辈,几天前你来我们道馆找百草,晓萤不在,就是我跟你说的,百草在韩国还没回来,要多待一个月。”阿茵的嘴巴吃惊得张得更大,“难道,然后你就直接去了韩国,去见百草吗?”
“有这样的事?”
晓萤震惊地钻出脑袋,瞪大眼睛望着廷皓,想了想,抢下阿茵的话头说:
“说到这个,我也一直想问!廷皓前辈,你是不是在追求百草?你不但送了百草手机,在韩国的时候还送了花给百草!”
“没有!”
百草涨红了脸,立刻回答。
“你们觉得呢?”
看了看不安的百草,廷皓笑得高深莫测,一抬眼,他看到初原已经静静接过百草的背包。他垂下目光,又笑了笑,在晓萤她们惊诧的目光中,说:
“我是有事去首尔,正好跟百草同一天回国。”
“真的吗?”晓萤有点不信,“可是你送百草的薰衣草,花语是‘等待的爱’,怎么可能不是在追求百草呢?”
“薰衣草还有一个意思,‘等待奇迹的发生’,”廷皓笑看一眼百草,“我相信百草能拿下那场最优胜营员的最终战。”
“……”
晓萤瞠目结舌。
“初原,你来了,”廷皓拍向初原的肩膀,不着痕迹地挤到了初原和百草中间,笑着说,“你是来接我的吗?”
初原也拍了下他的后背,含笑说:
“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晓萤、阿茵互视一眼,萍萍什么都不懂地立刻说:
“初原师兄是来接百草的……”
“哦?”
廷皓似笑非笑。
看到他这个神情,晓萤顿时又疑心大起,看看百草,看看初原,再看看廷皓,心中咯噔一声。
“哥————!”
一个清柔的声音伴着略快的脚步声传来,百草一怔,那声音如此熟悉,却又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了,她望过去——
不远处快步走来的那个女孩,穿一身白色的吊带雪纺裙,正午阳光从机场穹顶洒落,她身姿轻盈,亭亭玉立,笑容美丽,恬静温柔。
正是婷宜。
“哥,我来晚了,路上塞车很严重。”
婷宜走到廷皓身边,先是撒娇地跟他解释了原因,然后她转过头,目光掠过萍萍、阿茵和晓萤,落在百草身上。
她看着百草,微笑说:
“你回来了。”
“是。”百草行礼。
“韩国之行玩得还开心吗?”
“……挺好的。”
“百草不是去玩的,”晓萤出声说,“百草拿下了训练营的最优胜营员,云岳宗师还收百草为徒了,指导了百草整整一个月。”
“是吗?”婷宜微诧说,“最优胜营员的活动还在举办?我以为早就取消了呢。百草,你最终赛是同谁进行的?”
“是金敏珠。”
“啊,是敏珠啊,”婷宜微笑,“她的功力有进步吗?可惜,你难得去一次训练营,却没能遇到实力很强的对手。”
“你——!”
晓萤气得脸都歪了。
“好可爱的心!”不再理会百草和晓萤她们,看到初原手中的粉红色的心,婷宜开心地走过去,她伸手摸了摸,笑盈盈地说,“初原哥哥,谢谢你,我很喜欢这种可爱的小东西!”
百草一怔。
她也看向初原手中的那颗心。
“那是给百草的!”晓萤志得意满,只差掐腰狂笑了,“婷宜,你弄错了,那是初原师兄要给百草的,不是要给你的!”
“是吗?”婷宜看着初原。
望着百草默默低下的脑袋,初原静声说:
“是的,我来接百草。”
“这样啊。”
婷宜抿了抿嘴唇,然而又似乎并不在意。她看了百草一眼,从初原手中将那颗粉红色的心抽走,塞给百草,含笑说:“果然还是小孩子,什么都要抢。既然喜欢就拿着吧,别折坏了。”
“走吧。”
说完,婷宜挽住初原的胳膊,又挽住廷皓。
“我们回去。”
“喂——!”
眼看着两大帅哥都要被婷宜拉走,晓萤怒了,凭什么嘛,凭什么明明刚才百草还是绯闻女主角,婷宜一来就硬是要将风头全部抢走!
“廷皓,明天我请你吃饭,”初原把婷宜的手从自己胳膊上移开,对廷皓说,“你和婷宜先回去吧,我送百草她们回道馆。”
廷皓笑了笑,不置可否。
“啊,对,是我考虑不周,”婷宜歉疚地说,停下脚步,问晓萤,“你们怎么来的?”
“机场大巴。”
“哥,这是我的车钥匙,”婷宜拿出来钥匙,说,“或者你送百草她们回去吧,我有些事要跟初原哥哥说。”
廷皓看了眼百草,问:
“可以吗?”
“……好的。”
百草微怔地抬起头,她想要从初原手中将自己的背包拿回来,初原却微微一笑,把那只背包从左手换到右手,对婷宜说:
“婷宜,改天吧。”
“我们先走了。”
揽住百草的肩膀,初原拎起手中的背包,对着廷皓和婷宜微一点头,带着她向机场门口走去。晓萤、阿茵和萍萍欢呼一声,跟在两人身后开心极了。
“别傻了。”
远处,机场的自动门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婷宜抿紧嘴唇站在原地,廷皓叹息一声,硬是将她拉走了。
直到坐上初原的车,晓萤还陶醉地在那一刻婷宜的表情里,哈哈哈哈,果然百草一回来,就不一样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
看到车内前排的那两人。
百草正襟危坐,手中抱着那颗粉红色的心,初原开着车,他眼底含笑,不时侧首看向百草,百草也会不时脸颊微红地看向初原。
晓萤皱眉。
忽然又有点开心不起来了。
*** ***
全胜道馆。
下午时分,夏日的风吹过,梅树的叶片随风轻响。树下的小方桌上,摆着一碟梅子、一碟瓜子,茶香袅袅自紫砂杯中升腾,百草将从韩国买回的高丽参拿给师父。
“各种服用的方子我都写在这里,”百草同时递上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下对不同的身体状况,最适当的高丽参服用方法,“希望对师父的身体能有用。”
“好,好。”
接过高丽参和方子,曲向南缓缓点头。
“谢谢你,百草。”光雅为紫砂壶续上热水,“爸爸确实需要好好补一补了,前几天我陪爸爸去医院,医生也这么说。”
“去医院?为什么呢?”
百草顿时紧张起来。
“没什么,”清茶的热气缕缕升腾,光雅低垂的睫毛被熏得乌黑湿亮,“只是看爸爸一直咳嗽,我又从来没有陪爸爸检查过身体,所以前几天索性去做了全身体检。”
放下紫砂壶,光雅坐在小方桌的另一边,看着明显紧张的百草,抿嘴一笑,说:“不用担心,医生说爸爸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好好调养就好,你的高丽参来的正好呢。”
百草怔怔望着面前这静静坐在一起的父女。
曾经的尖锐收敛了很多,在师父面前,光雅变得像所有普通的小女儿一样,眼中有笑,有依恋有撒娇。师父的身影不再那么苍老孤独,眼底的沉默孤寂也变得缓和。连庭院中梅树叶片的轻响,都快乐许多。
这是她一直盼望的画面。
她知道师父有多渴望光雅能接受他这个父亲。
她也始终很努力在帮助师父实现。
然而,此刻看到这幅和乐融融的父女图,她竟怔怔的,仿佛心底有某块地方在慢慢地失落。
慌乱地移开目光,百草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一股潮湿却猝不及防冲向她的眼底。
“百草?”
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光雅半倾过身子,担忧地看她:
“你怎么了?是坐飞机太累了吗?”
“没事,我没事,”百草急忙摇头,控制自己硬是逼退那种奇怪的情绪,不好意思地说,“现在已经好了。”
“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曲向南凝视她,“训练再重要,身体也是第一位的。”
“是。”
“暑假过后,你就要高三了。大学一定要上,知道吗?”
“……是。”
“你和光雅上大学的学费已经全都准备好了,不用担心这些。”
“师父……”
百草吃惊地抬头。
“是真的,”光雅挽住她的胳膊,笑着说,“爸爸把存折都给我看了,一共两个存折,一个是你的名字,一个是我的名字,都是从咱们很小就开始存了。”
“……”
睫毛一颤,刚才克制住的泪意忽然疯涌而上,百草慌忙扭过头,泪水却已扑簌簌滚落。
“你这孩子……”曲向南缓声叹息。
“谢谢师父,”手忙脚乱擦去脸上狼狈的泪水,百草羞涩得抬不起头,“不过,这次训练营我赢得了一笔奖金,支付大学的学费应该不成问题。”
“我也是,爸爸。”光雅同样说,“我打算就考本城的大学,这两年我打工的餐厅说,会一直让我在那里兼职,所以我的学费,我可以自己负担的。”
“爸爸,这些钱你先留着,”光雅的脸红了红,“或者有一天,我和百草出嫁的时候,给我们当嫁妆吧。”
下午的夏风里。
围坐在小方桌旁,光雅负责倒茶,三人静静地说着话,时间如此宁静地过去,又吃了晚饭,一晃夜色已深。
“这是我亲手腌的梅子。”
临走前,光雅捧出一个小瓷坛,她含笑看了看庭院中的梅树,对百草说:“你不会相信吧,上个月这棵梅树居然结出了果子,红红的,圆圆的。刚摘下来的时候很酸,我把它腌了腌,现在很甜了。”
百草也看向那株梅树。
“现在是你在照顾它吗?”
“嗯,我和爸爸一起照顾它。”
接过那坛梅子,百草正要说谢谢,在满天洒落的星光中,光雅忽然伸臂抱住了她。脑袋依偎在百草的肩头,光雅睫毛颤动,然后又更紧地抱了抱她,说:
“谢谢你,百草。”
*** ***
夏日盛阳下,洁白的建筑熠熠生光,走上高高的一层层台阶,百草仰头望向有一个多月没有来过的训练中心。就像从一场梦,又回到了现实,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昨天我等了你一天,实在等得无聊了,才跟阿茵出去看电影,”用手遮住头顶的艳阳,晓萤边走台阶边埋怨地说,“结果我看完电影都回来了,你居然还没有回来,你干嘛去了啊?”
“我去了师父那里。”
“去那么久?”晓萤一脸不信,“然后呢,又去了哪里?”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初原师兄。”
“……,”晓萤扁扁嘴,“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百草的脸有点红,“后来,我去了若白师兄的宿舍,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若白师兄。回去才发现已经那么晚,你已经睡下了,对不起,晓萤,我不知道你也在等我。”
“你等在外面?”
“嗯。”
以前每逢暑假,若白师兄都会出去打工。她以为那个时间若白师兄会回来的,可是,她等啊等啊,总以为下一分钟若白师兄就会出现,却一直没有等到。
“呃,在韩国这一个月,你从来没跟若白师兄联系过吗?”晓萤挠挠头,神情有些古怪。
“没有。”
云岳宗师命她专心练功,将所有与外界联系的通讯工具全部收起。
“这样啊……”推开训练中心的玻璃门,晓萤吞吞吐吐地说,“其实,百草,你不在的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
“……?”
看出晓萤有话想说,百草专注地去听,然而推门而进,训练中心大厅里那华丽的阵仗却让两人都愕然了。
足足有十多个记者,握着话筒,拿着照相机,扛着摄像机,热闹地簇拥在大厅里。他们大部分围堵在训练厅的门口,在百草和晓萤的前方,有一位女记者正面对镜头,仪态优雅地手持话筒进行解说——
“今天,婷宜正在为某洗发水厂商拍摄一支新的广告,她刚刚战胜了日本跆拳道冠军美少女清水麻美,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稍后,我们将专访婷宜……”
“走啦。”
晓萤皱眉,一把扯走还怔怔听着的百草。
进入储物间,梅玲和申波正在放衣物,见她二人进来,申波同百草打了招呼,先出去了。梅玲冲过来拥抱了百草之后,兴奋地说:
“你们看见了吗?”
“你是说外面那些记者?”晓萤打开储物柜,闷声说,“又不是瞎子,当然看见了。”
“我是说训练厅里正在拍的广告啦,我刚才挤到门口去看了一眼呢,”梅玲激动得两颊绯红,“哇,这次有个男明星同婷宜一起拍广告,长得好帅的,我看到的那个镜头,是婷宜转身一甩头发,发丝从男明星的手中丝丝滑过,哇,好浪漫!”
“你就花痴吧。”晓萤冷冷说。
“拜托,你说话好奇怪哦,”梅玲有点不开心了,“你最近都快变怪人了。”
“我哪里怪!虽然我没看见你说的那个男明星,但是能有多帅,有我们初原师兄帅吗?”
“那倒没有……”
“有若白师兄帅吗?”
“好像也没有……”
“就是啊,那你花痴什么。”晓萤翻个白眼,“有个男明星一起拍广告有什么了不起的,别说初原师兄了,就算是若白师兄,如果肯进娱乐圈,那些所谓很帅的男明星,全都靠边站去吧!”
梅玲听傻了。
“还有,别用一副很羡慕的口气提到婷宜,”晓萤“啪”地又将柜门关上,“我还以为她败给了百草,又闭关那么久,重新出来会不一样呢。结果,你也看到了,她更加变本加厉,居然参加那什么,‘世界跆拳道美少女大决战’!”
“你跟我说,那算什么?”晓萤瞪着梅玲,“那也算比赛吗?那是演出!那是娱乐作秀!那是亵渎跆拳道!”
“也不能这么说啦,你帽子扣得太大了……”梅玲有点为难,辩解说,“虽然不能说多正规的比赛,好吧,我承认有一点点娱乐的性质,可是,至少也普及了跆拳道不是吗?”
说着说着,梅玲又高兴起来。
“而且,婷宜那么漂亮,比赛时候那么威风,收视率非常非常高呢!连新闻里都说了,因为婷宜,因为这个跆拳道美少女的节目,近期开始学习跆拳道的人数增加了好几倍呢!”
“哼,哗众取宠。”晓萤很不屑,“她根本就是为了自己出风头。那种比赛,一看就假的很,什么清水麻美,什么日本冠军,听都没听说过,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日本还有这么个人物!”
“你没有听说过吗?”
空气中有好闻的香味,仿佛进来一道明亮的星光,瞬间使得储物间变得梦幻起来。
“上个月,日本进行了全国跆拳道锦标赛,新秀清水麻美是一匹黑马,打败了蝉联三届冠军的老将木本清沙,获得冠军。”婷宜走到储物柜前,淡淡地说,“木本清沙你总该听说过,清水麻美打败她的比分是5:2。”
晓萤僵住。
正坐在长凳上换鞋的百草怔了怔,木本清沙是一员老将,将近三十岁了,在近三年的世界大赛中虽然从未拿到过冠军,但始终都能打入半决赛。
见气氛有些诡异,梅玲急忙打圆场,一连声地说:
“婷宜,广告拍完了吗?好快哦!啊,化妆师给你画的妆好漂亮!这是用了什么粉底,皮肤看起来晶莹剔透的,一点痕迹也没有呢,好自然,美呆了!腮红也很好,咦,这腮红是水质的吗,怎么好像吸进皮肤里去了一样。”
“好像是美国的一个牌子,训练完我再问一下化妆师。”
婷宜笑了笑,她从柜子里拿出一罐卸妆乳,挖出一团在脸上按摩,很快就把妆容卸干净了。
“晓萤,”静默了一会儿,婷宜转过身,望向同百草坐在一起换鞋的晓萤,略吸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说我。”
“我记得以前,每次我去到松柏道馆,你总是追在我身后,很开心地喊我‘婷宜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讨厌我了呢?”婷宜的声音里有微微的不稳,“是,我拍了很多广告,我荒废了一些训练时间,甚至上一次的队内比赛,我败给了百草。”
梅玲不安地看看婷宜,又看看晓萤。
百草怔怔转过头,看见晓萤的手指僵在鞋带上。
“闭关出来,我并不想参加这个跆拳道美少女大赛,最开始那个电视台邀请我,我直接就拒绝了。”婷宜对晓萤说,“可是后来的发展你从电视上也看到了,清水麻美是有备而来的,她一连打败了很多国家的选手,中青队派出四名队员同她比赛,也全部输掉了。”
“然后呢?我应该保持清高,继续拒绝参加吗?应该看着清水麻美一路胜下去,在中国完全找不到对手吗?”婷宜闭了闭眼睛,“对不起,我做不到,哪怕这只是一个娱乐节目,哪怕我被别人说哗众取宠,说爱出风头爱作秀,我也必须去打败她。”
“婷宜……”
梅玲眼中含泪。
“至于今天拍的广告,那是两年前我就签下的合约,我必须去履行它。”婷宜平定了情绪,“我能做到的,只是努力不干扰到大家的正常训练,所以今天清晨五点就开始拍摄,到刚才已经拍摄完毕。”
“晓萤,我知道你喜欢百草,百草是你的好朋友,”婷宜苦笑,望着闷头不语的晓萤,“可是,你能试着不用那样的眼光来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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