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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王魁山提着灯笼蹑手蹑脚地走进屋,二话不说,抬手对着笼子里蒙头酣睡的郑朝阳一顿猛射。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发出沉闷的声响,把另一个笼子里关着的冼怡吓得惊恐尖叫。
王魁山被刺耳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这时郑朝阳快速摸上来,干净利索地把王魁山身后的两人干掉了,和王魁山对打起来。
原来,郑朝阳确认牢房只剩自己和冼怡时,从鞋底的裂缝里抽出一根铁丝,三两下就捅开了铁笼子上的锁。这可把冼怡高兴坏了,郑朝阳示意她先别出声,过去把她笼子上的锁也打开,不过叫她还原样待着,等王魁山一进来,就可劲儿尖叫。接着郑朝阳又回到笼子里,随手用几节木头做了个假人,放在地上裹上大衣,看上去好像自己在睡觉。
受过格斗训练的王魁山和郑朝阳对打丝毫不落下风。情急之下冼怡从笼子里出来,捡起王魁山被打落的手枪,寻找开枪的机会。奈何俩人缠斗在一起,位置总在不停地变换,她一直找不到机会。
王魁山渐渐地占了上风,把郑朝阳压在身下,举起一把匕首就要插进郑朝阳的胸口。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冼怡闭上眼尖叫着开了一枪,听到的却是空枪的声音——没子弹了。
匕首尖已经刺进郑朝阳的胸口,郑朝阳怒吼着奋力挣扎,心想这下完了。不过王魁山突然哼了一声,手上没劲了。原来洗怡看手枪没有子弹了,于是掉转枪口,用手枪当榔头把王魁山砸晕了。
冼怡还要砸,郑朝阳赶紧拉着她跑出了牢房。
办公室里,杨凤刚正在发火,因为冼登奎竟然空手而来,他气得命令保镖把洗登奎拖出去毙了。
冼登奎飞快地从嘴里吐出一把锋利的刀片,按在架住自己的那个保镖的颈动脉上。杨凤刚想都没想抬手一枪就把保镖打死了,血溅了冼登奎一脸。他举枪对着冼登奎,一脸狞笑。
冼登奎一边解释,一边急忙从兜里掏出段飞鹏给的委任状递给了杨凤刚。
郑朝山骑着自行车回家时,路上遇到溜达的多门,于是请多门带信给郑朝阳,要他明晚回家一趟。多门无意中透露出,郑朝阳去门头沟出勤了。听到这个消息,郑朝山急忙回家。他走进书房,推开暗门,下到地下室,取出电报机给杨凤刚发了电报。
冼登奎坐在杨凤刚的办公室里,听着杨凤刚训话。杨凤刚告诫冼登奎,以后他的任务,就是要保证粮食补给,还有武器弹药,尤其是炸药,都要有充足的储备。
自从当了老大之后就没被人数落过,冼登奎此时心里一团火,尤其对面还是个毛头小伙子,虽然他冼登奎心里很想把这个人生吞活剥,但没辙儿,现在他只能听着。
就在这时,电报员突然冲进来,喊道:“队长,电台报警!”杨凤刚猛然站起来,喊道:“撤!”
杨凤刚跑到门口,回头对冼登奎喊道:“回头我再联系你,你最好随叫随到。”说完他快步跑了出去。一个士兵提醒杨凤刚:“你刚才已经下令杀死那个女的了。”杨凤刚说:“算在共产党头上好了。”
冼登奎发了会儿呆,也起身跑了出去,远远地跟着杨凤刚。
红色信号弹升起,嘹亮的冲锋号响起,炮弹齐发,郝平川带着战士们对匪徒发起猛攻。营地里乱成一团,匪徒们面对突然的猛攻,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杨凤刚带人来到牢房,发现笼子里早已空无一人,转身就走。满脸是血的王魁山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跟在后面。杨凤刚带着三十几个穿着美式军服、装备精良的特种兵,穿越火线来到矿场后面。路上,遇到另外十几个残兵,杨凤刚于是招呼他们一起跑向后院。
一个特种兵快速拉开地上的一块铁板,下面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矿井入口。杨凤刚率先跳了下去,下去之前给王魁山使了个眼色。王魁山和几个特战队员一起转身,用冲锋枪冲着跟上来的人扫射,那十几个残兵猝不及防,全部被打倒了。
看到这一幕,饶是混黑社会的冼登奎也吓得抱着脑袋躲到一边。王魁山带着剩下的特种兵下了梯井,启动了捆在梯井下面的定时炸弹,然后迅速往矿井的深处跑去。
战斗还在继续,匪徒们到处乱跑,齐拉拉端着枪在后面追击。宗向方一边战斗,一边心怀叵测地注意着齐拉拉的一举一动。
原来乔杉已经把齐拉拉拿着火柴和他的照片到咖啡馆核查的事情,告诉了宗向方,并建议他在彻底暴露前,尽快把齐拉拉处理掉。宗向方说要自己亲手处理。
趁没人注意,宗向方从地上捡起一条步枪,并把自己的手枪收起,对着齐拉拉射击。没有防备,齐拉拉后背中弹。倒下后沿坡滚到一个废弃井口的平台上,一动不动。
正当宗向方要跟上去补枪时,几个匪徒突然蹿出,对宗向方发起了攻击,无奈,他只好和几个冲过来的警卫战士一起追击匪徒。
战斗结束后,战士们打扫战场,发现尸体身上的服装简直五花八门,有老百姓的衣服,有灰色军服,也有国军制服。手里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样。
一问俘虏,果然是被杨凤刚收编的各色人等。郝平川挥挥手,很不耐烦地说:“带下去!一群土匪流氓。”郝平川现在很发愁,因为郑朝阳还没找到。
当地派出所所长分析道:“日本人走了以后这边就没人管了,当地的老百姓都到这儿来采煤,挖了好多小煤窑。也许郑组长藏到哪个煤窑里去了。”
俩人正说着,有战士大喊让组长快过来看看,郝平川急忙赶了过去,发现有十几个匪徒倒在一起,都是前胸中弹。其中还有一个活口,用尽全身力气骂了句“狗日的杨凤刚!”就咽了气。
郝平川带人四处察看,后来两个战士发现一个洞,上去就掀开盖子,井盖突然爆炸,两个战士当场被炸死,竖井坍塌。
郝平川叫来当地派出所所长,打听井口通向哪里,所长摇头道:“这可不好说。这是个黑矿,下面和迷宫一样。”
郝平川看着四周,眉头紧皱。
冼登奎远远地看见郝平川等人来到后院后,赶紧喊救命。几个战士冲进牢房,救出了关在笼子里的冼登奎。冼登奎感激涕零,央求郝平川也救救自己的女儿:“孩子她姨妈病了,冼怡去看她,结果叫这帮土匪给劫了。他们要我拿两千大洋来赎人,我带着钱赶紧就来了嘛,可谁知道这帮乌龟王八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
不过大家想去救冼怡也没办法,因为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这时,冼怡正一瘸一拐地跟在郑朝阳的身后走在山道上,两个人已经累得筋疲力尽。郑朝阳时不时地停下来观察周围的情况。
在大山里,他们三转两转就没了路,现在就连枪声也听不见了。冼怡的脚已经磨出了好多疱,她想让郑朝阳背自己。郑朝阳想着郝平川等人肯定正在焦急地四处找自己,于是一边在山里四处找路,一边催冼怡赶紧跟上,他急切地想早点跟同志们会合。
突然冼怡大叫一声,郑朝阳回头一看,她摔进路边的一个深沟里了。没办法,郑朝阳只好把她拉上来,背着她奔跑,四处寻找自己的队伍。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俩居然倒霉地迎面撞上了杨凤刚。杨凤刚的别动队正走在对面的山道上,和郑朝阳只隔着一道几米宽的深沟。
突然见到郑朝阳,杨凤刚的别动队瞬间把枪都瞄准了他。十几支冲锋枪对准了郑朝阳,只要开枪就能把他打成筛子。
郑朝阳心里盘算着,自己身上只有一支手枪,还背着冼怡,既然无处躲藏,那就不藏,于是毫不畏惧地看着杨凤刚不说话。
杨凤刚走到沟边,看着郑朝阳,微笑着用手指对着郑朝阳比画了一个开枪射击的动作。
这时,山上两个背着柴火的十几岁的孩子正好看到这一幕。他们见是杨凤刚这个匪徒,于是踹下几块石头。石头落进杨凤刚的队伍中间。顿时,队伍大乱。不过现在可不是随便开枪的时候,一开枪可能就暴露了,他们只好赶紧撤走。
郑朝阳没有听冼怡让他先去报信的提议,他要先送冼怡去医院。郑朝阳跟两个小孩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在他们的带领下,他背着冼怡快步走出大山,往医院奔去。趴在郑朝阳背上的冼怡很感动,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宗向方和一个战士路过废井,听见有求救声传来,宗向方故意指错方向,好在战士自己仔细辨别,找到了废井里受伤的齐拉拉。宗向方吩咐战士去报告郝组长,让他们多带些人来,战士快速跑去叫人了。
齐拉拉努力向井口爬,宗向方却悄悄地把枪口对准他。正在这时,支架突然坍塌,宗向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起了枪,把手伸向了齐拉拉。齐拉拉努力够着宗向方的手,宗向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把齐拉拉扔下废井。
齐拉拉猛地向上一蹿,紧紧抓住了宗向方的腰带,喘着气道:“宗哥,你可得站稳了,不然咱俩一起摔下去可就惨啦!”两人僵持在一起。
这时,脚步声响起,眼镜干部带着几个人跑了过来,帮忙把齐拉拉拉上了废井。齐拉拉躺在地上感慨道:“死瘪子,两世为人啊。”他又拍着宗向方的大腿憨笑道,“谢谢啦,宗哥。”
宗向方心情复杂地看着齐拉拉,脑海中浮现刚才他拉住自己腰带时脸上露出的一丝狡黠。
冼怡在医院中悠悠醒来,看着还在病床边昏睡的郑朝阳,眼神里流露出爱慕,她情不自禁地悄悄抚摩着郑朝阳的脸。听到有人走进来,她急忙缩手假装熟睡。
进来的是白玲,她给郑朝阳带来一罐苏联的罐焖牛肉,是她专门到苏联大使馆去找的。郑朝阳清醒过来,看到牛肉开心地吃了起来。看着郑朝阳吃得那么香,冼怡心里不是滋味,于是背过身去继续装睡。
白玲又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小罐奶油蘑菇汤,这是专门留给冼怡的。看到这个,冼怡不再装睡,也开心地喝了起来。
吃完饭后,白玲和郑朝阳有说有笑地走了,冼怡的脸又晴转阴了。这时冼登奎来了,冼怡跟父亲说,她要跟家里的厨子学做饭。冼登奎说啥也不同意,把冼怡都急哭了。没办法,冼登奎只能疼爱地拍拍她的肩膀,勉强同意了:“学吧学吧,不过这第一道菜可得做给我吃。”见父亲终于同意,冼怡破涕为笑,用力点点头。
夜已经深了,公安局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黑板上画着矿场的地形图,白玲正在放幻灯片。
白玲介绍道:“经现场抓获的匪徒确认,这支别动队人数并不多,三十几个人,但都是打过多年仗的老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很多人还身怀绝技。队长就是这个人——杨凤刚。”
幻灯片上显示的正是杨凤刚的照片。白玲说:“这是不久前苏联有关部门传递给我们的关于国民党特战部队的相关资料。当时我们只是猜测,现在可以肯定,领头的就是这个人,杨凤刚。”
罗勇坐在人群里,分析道:“特战队是部队精锐中的精锐,人数不多但是破坏力很大,这样一支队伍到北平来显然是有重要的使命,十有八九是冲着我们的中央政府的。”
白玲接着说:“我们抓到的俘虏和被击毙的,都是杨凤刚到了北平之后收编的残匪和溃兵,这是违背特战基本准则的。他这样大量收拢杂牌部队,战斗力提升不了多少,但是可能会暴露行踪,尤其是粮饷消耗巨大,实际上给自己增加了巨大的负担。”
郑朝阳补充道:“从我和杨凤刚的接触上看,此人非常的冷静,心黑手狠,而且动作很快。这次我们打掉的只是他的一些爪牙,其实他并没有伤筋动骨。”说着,郑朝阳想起那天跟杨凤刚的隔岸对峙,不过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他放了自己一马。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郑朝阳接着说:“他很可能会卷土重来。而这个杨凤刚和城里的国民党桃园行动组之间的关系还不是很清楚。”
罗勇总结道:“不管他们之间有联系还是没有联系,都要铲除他们,要把他们呛死在粪坑里!”
开完会,郑朝阳刚走出公安局大门,冼登奎就闪身出来截住了他的去路,说是有事要找他。于是郑朝阳跟他来到附近的小酒馆,边喝边聊。
罗勇办公室里,罗勇双眼死死地盯着郑朝阳:“你敢肯定?”
“我相信冼登奎说的。就在郝平川发出信号弹之前,杨凤刚接到报警,所以他才迅速撤离,只带了随身的武器和口粮,大量的物资,包括黄金和美元都没来得及带走,这说明他们其实走得很仓促。”
“所以说那个电台预警……很可能来自我们内部?作战计划都有什么人知道?”
郑朝阳答道:“只有几个科长和队长知道。当时为了保密,所有的警员都被限制出入。”
“会不会是留用警透露的?”
郑朝阳肯定地说:“不会。对于留用警我们一直很谨慎。他们只是做一些外围的工作,真正核心的资料和情报根本接触不到。”
“既然这样,那就内部小范围的秘密调查。同志们来自五湖四海,正是有干劲儿的时候,万一搞错了,会严重挫伤大家的积极性,这方面我们是有过深刻教训的。”
郑朝阳答道:“是,我会小心的。”
对面办公室里的宗向方看见郑朝阳从罗勇办公室出来后,用手捂着头。
郑朝阳骑自行车带着白玲来到郑朝山家,郑朝山很高兴,秦朝娣也从厨房迎了出来,手上都是白面。
郑朝山说,自己和秦招娣订婚了,招娣的叔叔是大媒人,所以叫朝阳多带几个人来热闹热闹。
朝阳朝山两兄弟进屋后,白玲正打算到厨房帮秦招娣做饭,小东西进院来了。看到小东西面色红润,白玲很是高兴。
小东西解释道:“在冼姐姐家也没啥事,整天就是待着。听说齐大哥又受伤了,冼姐姐就带我去看齐大哥,可医生说不让看。我到局里找郑组长,想叫他给我批个条子,让我去看看齐大哥。结果,他们说组长在这儿。”
白玲点头道:“对,他在。不过齐拉拉这次伤得不轻,需要静养。我看郑组长批条子也未必管用了,你还是踏实等吧。”
小东西听白玲这么说,起身就要告辞。白玲只好喊郑朝阳出来留小东西吃炸酱面。郑朝阳拉着小东西进了屋。
看见小东西,郑朝山微微一愣。小东西见到郑朝山,也很拘谨。
郑朝山想起在御香园的时候,小东西曾进屋来给自己奉茶,于是故意和小东西攀谈,问她是否认识自己。小东西仔细看着郑朝山的脸,默默地摇摇头。
吃饭聊天儿中,郑朝山也都本能地侧着头听。看到郑朝山的这个样子,小东西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吃完饭后,白玲用自行车将小东西送回冼怡家的慈善堂。小东西跟白玲说郑医生听人说话总是侧着头的样子,很像自己那天在卸香园见到的那个脸上有疤的大胡子,那时自己去倒茶,他也像郑医生一样侧着头。白玲暗暗惊讶,叮嘱小东西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这事。
公安局会议室里,郑朝阳和白玲坐在桌前。郝平川走进来,把一份名单放到了郑朝阳面前:“我整理的内部人员调查名单。”
郑朝阳看着名单说:“按照你这个名单,咱们局三分之二的人都有嫌疑。全部的留用警,还有咱们进城之后来支援的这些工人和大学生,要是把这些人都挨个儿查一遍,咱们什么也不要干了。我们是公安局,不是政治保卫部。”
郝平川说:“那好,先把这些留用警都清除了。这些人留着也没啥用处,反倒是添乱。多门,那就是个酒鬼,整天吊儿郎当的,听说还和锣鼓巷的一个寡妇不清不楚。”
郑朝阳问道:“那宗向方呢?”
郝平川挠挠头说:“这人看上去没啥问题,可就是表现得太积极了。这种过于积极表现的人,一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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