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顿时露出一副开心的样子,用广东话说道:“我去过佛山,不过是很久以前了,现在佛山还‘行通济’吗?那年我正好赶上,印象可深了!”
姨妈顿时语塞,她停顿了一下,随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哦,行啊。”
白玲又用粤语继续追问道:“那您行的时候喜欢拿着什么,风铃还是风车?”
姨妈又停顿一下,下意识地说道:“风铃。”
白玲“啊”了一声,随即说道:“可我听说风铃和风筝都是男人拿啊。”
姨妈有些招架不住,慌乱地说道:“哦,现在……”
这时,郑朝山进屋了,他打趣白玲道:“白玲,你就是喜欢开玩笑,行通济哪有这个规矩。风车、风铃还有提生菜,就是个习俗,什么时候分过男女?”
厨房里的秦招娣一边切菜,一边留心客厅,手中的刀越来越慢。
郑朝阳继续问道:“姨妈到广东好多年了吧?”
刚才幸亏郑朝山进来,姨妈重新恢复了冷静,她对答如流:“我十七岁嫁到广东,到现在快三十年了。”
郑朝阳笑道:“一个山西人到广东生活一定不容易吧?”
姨妈打着哈哈:“哦,也还好啦。那时候小,适应能力也强。”
郑朝阳突然提问:“姨妈怎么会有我们局的电话啊?怎么会想起来找我呢?”
“招娣之前跟我说的,万一没接到我,就打电话给你。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这时,白玲用眼神示意郑朝阳:“咱们去帮帮嫂子吧。”
郑朝阳和白玲出屋,走到院子里。白玲小声问道:“有什么发现?”郑朝阳皱着眉头说道:“滴水不漏,但一切又太过完美了。”
丰盛的饭菜上桌。郑朝阳开了红酒,给姨妈倒上,也给郑朝山、秦招娣和白玲满上。
几个人边吃边聊,姨妈突然问郑朝山今天是什么日子,郑朝山摇头,姨妈说今天是招娣的生日。郑朝山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方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生日蛋糕。
秦招娣看着桌边的这些人,突然间百感交集,她在心里默默祈求上苍:希望能和五哥一起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不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恩怨,以后太平地过日子。
众人欢声笑语,只有姨妈冷眼观察着郑朝山。
酒足饭饱后,秦招娣刷碗,姨妈帮着一起收拾。
秦招娣问道:“怎么样,没有露相吧?”
姨妈心虚地说:“差点儿。那个姓白的很鬼。我在东莞待过但没去过佛山。这丫头差点儿蒙住我,幸亏姑爷把话接过去了。我后来才反应过来,她其实也没去过佛山。这女人很扎手,你千万小心。”
秦招娣点点头,吩咐道:“你明天赶紧离开北京。”
夜深人静。秦招娣拎着一个篮子来到胡同口,在地上摆好方砖,开始烧纸,嘴里念念有词:“招娣,今天是你生日,你连蛋糕都没吃上。姐给你烧点钱,想吃什么就自己买吧。”
她感慨着,看着纸灰在空中飞旋。
在慈善堂,小东西端着一盘蟹黄豆腐进了宿舍。
齐拉拉尝了一口,激动地说道:“嗯嗯,好吃。豆腐我就吃过小葱拌豆腐和红烧豆腐,这蟹黄豆腐还是第一次吃。真好吃。妹子,你这手艺,绝了。”
小东西十分骄傲,笑着说道:“那是,我可是正经在大馆子待过的。就这蟹黄豆腐,你知道多金贵吗?是用螃蟹黄做的。”
齐拉拉惊得咋舌:“我的天,这道菜得多老贵啊。我这辈子就吃过一次螃蟹,还是在刘财主家帮工的时候人家吃剩下的螃蟹壳。这么贵的东西你拿来做豆腐,你个败家娘儿们。”
小东西佯装生气:“你说什么?”
刚说完,绷着脸的她就忍不住笑了:“好了,不逗你了,这个蟹黄豆腐是用鸭蛋黄儿做的。”
齐拉拉坐下来,嘴里嘟囔着:“鸭蛋黄?干吗叫蟹黄豆腐,这不是坑人吗?”
小东西笑了:“我也不知道,反正人家就是这么叫的。好啦,你快吃吧。”
胡同口,多门背着手叼着烟袋溜达着。郑朝阳骑车过来了,请多门回局里上班。多门还因为郝平川批评自己的事情而感到憋屈,边说赌气话边往胡同里走。郑朝阳推车在后面跟着。
郑朝阳嬉皮笑脸地说道:“多爷,我可是诚心诚意地请您啊,怎么地,非得叫我替您挨一刀才显得心诚是吗?”
多门突然转身,一把薅住郑朝阳的衣领子把他按到了旁边的墙上,并捂住了郑朝阳的嘴。郑朝阳感到多门的手在微微颤抖。
意识到事情不对,他往多门的身后看去,发现段飞鹏正站在胡同口的道边上察看,一边看,一边在小本子上勾勾画画。
郑朝阳猛然想起:这是首长去先农坛开会的必经之路,而且,是这条路最狭窄的一段。于是,他对多门示意道:“先别惊动他,看看他藏在哪儿。”
段飞鹏在本子上画着地图,过了会儿把本子揣进怀里,点燃一支烟往胡同里走。
郑朝阳嘱咐多门:“您等在这儿。”
说完,他就远远地跟着段飞鹏走了过去。多门的腿微微发抖,一跺脚,他跟在了郑朝阳身后。段飞鹏转过弯,在一个胡同的岔口失去了踪迹。郑朝阳焦急地看着,对多门说道:“您往这边,我往这边!”
郑朝阳往左边的胡同走去。多门犹豫了一下,往右边的胡同走去。
多门谨慎地在胡同里搜索,路过一个厕所,段飞鹏从里面出来,和多门几乎脸对脸。多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段飞鹏的身边经过。错身的瞬间,段飞鹏看到了多门脖子上的冷汗和倒转烟杆的防御动作。
他冷笑着拔出了匕首,跟在多门的身后。多门感到段飞鹏跟近,大喊一声撒腿就跑。段飞鹏在后面急追,一刀刺了过来。多门转身用烟杆格挡,烟杆段成两截。多门魂飞魄散地号叫道:“哎呀,救命啊!”
他转身就跑,但后脖领子被段飞鹏抓住。段飞鹏的短刀猛地向多门的后腰刺了过去。郑朝阳从旁边蹿了出来一下子撞开了多门。段飞鹏的刀刺进了他的腹部。郑朝阳一把攥住段飞鹏的手,段飞鹏的刀一时间拔不出来。
郑朝阳冲着多门喊道:“快走!”
多门转身就跑。
郑朝阳被段飞鹏按到墙上:“松手!再不松手我真弄死你啦。”匕首在一寸一寸地往里刺进。郑朝阳命在旦夕,突然段飞鹏的刀停住了。
多门蹿出来,眼睛血红地大喊:“哎呀!”
一包面粉结结实实地砸在段飞鹏的脑袋上。
段飞鹏满头满脸都是面粉,松开匕首向后跳开。多门从后腰上抽出两把菜刀,疯魔一样冲着段飞鹏砍。段飞鹏结结实实地挨了两刀之后转身就跑。
郑朝阳慢慢地坐倒在地,多门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
乔杉藏身的小院响起敲门声,他过来开门,段飞鹏冲了进来,身上带着刀伤,脸上都是白面,狼狈至极。
段飞鹏吼道:“堤漏了,快走!”
乔杉转身进屋。屋内的桌子上都是瓶瓶罐罐,还有几包做好的炸药。乔杉把炸药放进提包,戴上口罩。
院子里,段飞鹏洗干净头,扯下一块儿布来包扎伤口。然后二人迅速离去。
郝平川和齐拉拉带人悄悄包围了乔杉藏身的小院。
宗向方解释道:“这个院子是一个叫胡德义的人长租的,我刚才把段飞鹏的照片给治安小组的人看了,他们认出他就是叫胡德义的人。”
闻言,郝平川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屋内空空,宗向方等人跟在后面。郝平川下令搜查。
郝平川在桌子上发现了些黑色的粉末,用放大镜仔细地看:“是黑火药。如果用黑火药提炼炸药,数量一定很大,这应该只是临时的藏身地。”
齐拉拉拿起地上的纸篓,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桌子上,发现了药渣儿和一张撕毁的包装纸,药渣的包装纸由于浸泡已经字迹不清。
郝平川立刻说道:“马上送去技术科化验!”
医院里,白玲匆匆赶到,她一见到多门就急匆匆地问:“老多,怎么样了?”
多门内疚地说:“还在手术,组长是替我挨的刀子,我……”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郑朝山走了出来。多门等人急忙迎上去。
多门急切地问:“郑医生,怎么样了?”
郑朝山擦了擦汗:“还好,不算致命。但失血过多,需要马上输血。”
多门一撸胳膊带着哭腔说:“输我的血啊!”
郑朝山摇摇头:“朝阳的血型是RH阴性AB型,比较少见。我们血库里没有这样的血。”
白玲立即对一个警员说道:“马上回去告诉局里的同志,不当班的能来都来。”
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赶到医院门口,一个小警察跳下车匆忙跑进大门,在人群中找到白玲:“报告,白组长,您的急件。保卫科的人叫马上给您送来。”
白玲走到一边,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仔细看,突然面色凝重,转身叫过另一个警员,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两个警员来到郑朝山的身边,其中一个说道:“郑医生,白组长叫您马上到办公室去,她有事情要问您。”
两个警员一前一后,郑朝山在中间,很像是押解犯人的样子。郑朝山在经过走廊的时候,发现魏樯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魏樯目不斜视,似乎没看到郑朝山。
郑朝山进到办公室,见白玲坐在座位上,表情十分严肃。
白玲挥手叫两名警员出去,示意郑朝山坐在自己对面。
郑朝山有些疑惑:“有什么问题您尽管说,朝阳还等着输血呢。”
白玲从面前的文件袋里抽出一张陈旧的信纸放到桌子上。郑朝山看到信纸,感到血液似乎凝固了。那是当年在河南郑州圣英教会医院时,自己请假外出两天写给卫孝杰的请假条,当时杨义正好来跟卫孝杰借蔡司相机,问他请假干吗去,自己回答去拜访一个十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白玲说道:“您在1944年冬去河南授课的相关档案已经遗失了。我记得政审的时候,您说过,那段时间您一直待在郑州,没有出去过。但这张假条您怎么解释?这,是您的亲笔签名吧?”
郑朝山犹豫了一下,说道:“白组长,如果我说了,您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白玲点头说道:“在不违反组织原则的情况下,私人的秘密,我可以答应您。”
郑朝山咬了咬牙,说道:“其实,我和朝阳不是亲兄弟,他是我父亲在他两岁的时候在大街上捡到的,我们一直在寻找他的家人。那年冬天,有人告诉我,说朝阳的父母可能在登封。”
郑朝山从屋里出来,白玲跟在身后,两个人跟没事人一样边走边聊去了病房。医院的拐角处,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走了出来,看着郑朝山和白玲的背影。
戴口罩的女人从医院出来,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到家里,她摘下口罩,原来是杨义的老婆。
杨义说道:“怎么样?”
“你说得没错,他们真是官官相护。”
杨义晃着摇椅,若有所思:“本来以为这个白玲是从莫斯科回来的,和郑朝阳、郝平川这帮老炮儿不一样,才把这个证物给她。现在看来,都一样。”
公安局会议室。郝平川把一沓资料放到了桌子上,桌旁坐着宗向方、齐拉拉、多门等人。
郝平川面无表情地说:“现在通报一下案情。”
宗向方站起来:“我们刚刚从虎坊桥搜查的房屋,确定是桃园行动组成员段飞鹏化名胡德义租住的房子。屋里应该住过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段飞鹏,另一个,我们怀疑是金城咖啡馆的经理乔杉。屋里发现了制造炸药的痕迹,主要原料是黑火药。要想制造足够的炸药,需要一定数量的黑火药和硝酸。搞到这些原料最方便的地方一个是矿山,一个是烟花厂,而烟花厂不久前刚刚发生爆炸。”
宗向方严肃地说:“烟花厂的副厂长承认,因为赌博债台高筑,他经常利用职务之便盗取工厂的爆破原料出去卖,其中最大的买主就是段飞鹏,他先后卖给段飞鹏的原料有数百斤。这么多的黑火药不会藏在城里,因此,段飞鹏很可能在城外某地还有藏身之处。
“药渣子和包裹中药的纸张,也是在租住屋里找到的。技术科的同志说,这个药渣是治疗哮喘病的,而段飞鹏有哮喘病史,这个上面有药房的字,但已经模糊不清了。”
多门起身走到纸张前仔细地看着:“这是老松鹤堂的旧纸!松鹤堂就是现在的聚宝斋。”
郝平川想了想,问道:“就是琉璃厂卖古玩字画的聚宝斋?”
多门点头确认道:“对!前清的时候叫松鹤堂,古玩字画是后来才搞的。以前他们的主要业务就是卖笔墨和宣纸,前清末年的时候改叫聚宝斋,这种印着松鹤暗花的纸张就废了。转眼好几十年了,也就是我啊,当年家里用的都是松鹤堂的纸,小时候家里还存着一些,所以有印象。”
郝平川皱着眉头问:“那这种纸后来干什么用了?”
多门解释道:“不少是用来当包装纸了。这纸的质量其实不错。只是,一般的包装纸都会有店铺的名号,怎么这家药铺没有呢?”
郝平川思索着:“除非,这家药铺的名字就叫松鹤堂。马上去药业协会调查一下,有没有一家叫松鹤堂的药铺!”
一个开会的警察举手:“我家附近就有一家松鹤堂药铺,前店后厂,规模还不小呢!”
郝平川问道:“你家在哪儿?”
“门头沟。”
郑朝阳躺在床上昏睡。郝平川带着宗向方等人来到医院。
郝平川轻轻地走进病房,看着郑朝阳:“老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小伤不叫事。今儿在这儿我向你保证,段飞鹏跑不了,我一定会亲手毙了他!”
郝平川回身,看到郑朝山站在自己身后,说:“郑医生,您也辛苦了。”
郑朝山点点头:“没事,已经脱离危险了。我这个兄弟,命大。”
郝平川说道:“我在走廊里加了警卫,您也抓紧时间休息吧。”
郝平川回头看着郑朝阳:“老郑,先睡着,说不定,明早上就给你个惊喜。”
郝平川往外走。宗向方在出大门和郑朝山擦身而过的时候,迅速而隐秘地把一张字条塞进他的手里。
城外大道上,郝平川的吉普车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后面跟着几辆军用卡车,车上都是警备区的战士。
郝平川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的夜幕。齐拉拉坐在他的身后,宗向方坐在齐拉拉的旁边。
齐拉拉不知道是去哪里,宗向方说:“是去松鹤堂,因为多门看出那张包装纸是老松鹤堂的旧纸张。松鹤堂在门头沟,地势偏僻,而且是前店后厂,地方大,有足够的地方用来提炼炸药。这个地方靠近煤矿区,便于藏身。我们上次和杨凤刚的别动队遭遇就是在这一带,所以,段飞鹏很可能就藏身在这里。我们夜间出发,凌晨时分到达,这个时候是敌人最困顿的时候,也是我们出击的最佳时机。”
郝平川说道:“听到没有,这才叫分析。但是你还有一条没想到,就是直觉,一个战士的直觉,或者说是一个猎人的直觉——段飞鹏就在那儿。”
齐拉拉露出一副不信的样子:“那万一你要是错了呢?”
郝平川满不在乎:“大不了白走一趟。但要是对了,我就把他们一勺烩!咱们的郑组长怎么说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郑朝山穿过走廊,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的内侧有个不大的休息间。郑朝山锁上办公室的门,走到休息间内又锁上休息间的门,站在椅子上,伸手去够天花板。天花板上的一块木板打开了,他从里面取出一个箱子,箱子里是一部电台。
郑朝山把电台的天线悄悄地从窗户的缝隙中塞了出去,又用一块窗帘盖好。他观察窗外,见院子里寂静无声,开始发报:储水罐有危险,速开引水渠。
这次发报,从开机到关机时间十分短暂。
西山已经废弃的某山村,几间还算完整的房屋内,杨凤刚的发报员正在接收电报。隔壁的房间里,杨凤刚盖着军毯在休息。
发报员拿着电报急匆匆跑过来:“报告,凤凰急电。”
杨凤刚没有起身:“念。”
“储水罐危险,速开引水渠。”
杨凤刚闻言,起身穿好衣服:“集合!”
黑胖子从外面进来问:“队长,什么情况?”
杨凤刚颇为不满地狠狠说道:“段飞鹏的老窝危险了,去打个救援。一群蠢驴,走到哪儿都能叫共产党发现。”
黑胖子犹疑了一下,说道:“队长,咱们就剩下十几个人了。”
杨凤刚轻哼一声:“可都是我军精锐。一群拎着棒子的臭脚巡,吓唬吓唬段飞鹏还可以,遇到我们……哼!马上出发,但愿还能赶趟儿。”
杨凤刚出门,看到自己的十几个部下个个身体精壮,武器精良,心里十分满意。他下令立即出发。
公安局电讯室,白玲戴着耳机在监听。时间太短,仅几秒钟,没办法定位。
她仔细想了想,说道:“他们之间一定有专用的密码和联络时间。‘储水罐危险,速开引水渠’,什么意思?”
话务员回答:“常规情况下,发报都要有收报,可这部电台从来都是只见发报不见收报。”
白玲点头:“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不被发现。”
说完,她看着电报再次陷入沉思。
门头沟,在离着松鹤堂不远的地方,郝平川用望远镜看着松鹤堂。松鹤堂静悄悄的。郝平川一挥手,十几个警员端着步枪迅速逼近了松鹤堂。
空中传来尖厉的呼啸声。郝平川大喊:“卧倒!”
几枚榴弹炮炮弹落了下来爆炸,幸亏郝平川及时提醒才没造成人员伤亡。
郝平川大吼一声:“掷弹筒,这是正规军!散开!”
正在松鹤堂内堂休息的段飞鹏听到炮声一跃而起,掏出手枪,冲了出去。
迎面,乔杉也冲了出来:“怎么了,哪儿打炮?”
不远处,郝平川在排兵布阵:“齐拉拉,你和宗向方按照计划包围松鹤堂,我去把这帮蒋匪灭了。”
郝平川拿起步话机:“孙连长,炮弹三百五十米,东北方向,你带一排从东侧包抄,二排西侧迂回,断他们的退路,三排跟我。”
放下步话机,郝平川带着一个排的警备区战士向打炮的方向攻击。
不远处,树林前的草丛中,杨凤刚举着望远镜看着,镜头里出现了郝平川的身影,他已经带人攻了上来。经过一阵激烈的战斗,杨凤刚的阵脚被打乱了。
郝平川带兵追击杨凤刚。但杨凤刚也不是善茬,在撤退的路上埋设地雷,借着地雷爆炸撤出了阵地。
郝平川看着杨凤刚渐渐消失的背影破口大骂:“杨凤刚,老子早晚宰了你!”
松鹤堂内,段飞鹏的部下正在和冲进来的齐拉拉、宗向方交战。段飞鹏无心恋战,带着乔杉撤退到了后院。
不远处,宗向方发现了乔杉的身影。宗向方站住,有一瞬间好像在思考,然后慢慢端起了步枪。他看到了段飞鹏,也看到了乔杉。他犹豫着,脑海中闪现出自己在金城咖啡馆,郑朝山等人都在,而乔杉在乐呵呵地冲着咖啡的画面。
齐拉拉正专注攻战。看着他,宗向方好像决定了什么。他的枪口对准乔杉扣动了扳机。这时正好齐拉拉转过头来,他看到黑漆漆的枪口和宗向方的表情,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一声喊叫。
乔杉应声而倒,但子弹没有打中脑部,而是穿过后背。齐拉拉发现宗向方打的是乔杉,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宗向方看到乔杉倒地却皱了皱眉。
暗中飞来一枪让段飞鹏十分吃惊,他急忙过去背起乔杉,找到隐藏的挎斗摩托车,冲出后门飞驰而去。
郝平川带人来到松鹤堂。四五个特务被打死,其余的做了俘虏。后面的仓库已经被改造成了炸药加工厂,很多半成品的炸药堆积在桌子上。
郝平川问道:“段飞鹏呢?”
齐拉拉羞愧地说道:“跑了。他后面藏了一辆摩托车,我们的人没来得及到位。”
宗向方低沉地说道:“我看到乔杉了!”
郝平川问道:“在哪儿?”
宗向方说道:“我给了他一枪,他应该是受伤了。段飞鹏带着他跑了。”
郝平川走到摩托车停放的地方,看到了血迹。地上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郝平川皱着眉头说:“只有段飞鹏的脚印,没有乔杉的,说明他伤得很重,被段飞鹏背着。马上控制周围所有的药店和医院,他要是不死,就一定会出来治病找药。”
齐拉拉一撇嘴:“这老小子,挨了一枪还没死呀。”
宗向方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病房内,郑朝阳没有痊愈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郝平川进来,略带兴奋地说道:“老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找到段飞鹏了!”
郑朝阳激动地问:“在哪儿?”
郝平川笑着说:“门头沟的松鹤堂药厂。段飞鹏和乔杉在那儿炼炸药,本来能一锅端的,结果杨凤刚这孙子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算啦,这个回头再说,你先看看这个。”
他把几个账本递给郑朝阳:“这是从松鹤堂药铺抄回来的账本和一些文件,你看谁是它东家。”
郑朝阳翻看,顿时吃了一惊:“冼怡?”
在公安局会议室里,冼登奎和冼怡坐在对面,白玲正和两个人说话。
冼登奎说道:“白同志,我冤枉死了,这个药铺我就是参个股,想着给闺女留点产业,这才把八万的名字写上。”
冼怡一副经理人的装扮,严肃地说道:“白玲同志,我可以证明家父说的都是真的。家父在很多产业上都有参股,松鹤堂药厂的股东有十二个,我只是其中一个。这家药厂设备陈旧,又在门头沟,利润不是很高,我已经准备退股了,所以就一直没去过那里,家父也没去过。经营和管理上的事情,都是由掌柜的来负责。我想,掌柜的应该和您说过我没到过松鹤堂吧。”
白玲面无表情地说:“掌柜的拒捕被击毙了。”
冼怡为自己辩解道:“我出租房子,租客用房子来干什么,我就不管了。要管,也是你们公安局的事。”
白玲看着冼怡,回想起刚见她时的样子,感觉像是两个人。
某房间里,段飞鹏从一个小盒里拿出三根金条摆在桌子上:“这次你干得不错,这是保密局给你的奖励。”
郑朝山进屋,就对宗向方说道:“等这一切结束了,还会补发奖章。并且,你也会晋职,可以到任何一个地方去。”
宗向方露出激动的神态。
郑朝山问道:“乔杉怎么样了?”
段飞鹏摇摇头:“伤得很重,又不能去医院。”
郑朝山再一次跟他确认:“安全屋怎么样?”
段飞鹏保证道:“安全,只有我知道。”
白玲请郝平川陪自己去参加商会活动。她一身礼服打扮,身后跟着有些别扭和极不情愿的郝平川。白玲开导他,这也是任务,警察贴近群众。郝平川努力适应着应酬。
一个矮个子男人迈着军人式的步伐,走到郝平川面前鞠躬:“郝长官,您也来啦。”
郝平川细看,脱口而出:“坂本龙一?”
坂本龙一点头道:“是的,郝长官。我是坂本龙一。”
郝平川对白玲说道:“他是那个啥啥新闻代办处的记者,曾受山田良子,就是鼹鼠家人的委托来取回山田良子的尸体,我和他办的交接。”
坂本龙一再次鞠躬:“谢谢郝长官,感谢共产党的宽宏大量,归还良子的尸体。”
白玲很郑重地说道:“中国有句话叫‘人死债消’,作为军人,我本人对山田还是尊重的。”
坂本龙一微笑道:“多谢白长官!其实良子算不上军人。她是伊贺忍者的后裔,使用的都是法力诈术。真正的军人,是不屑和他们接触的。”
白玲奇怪道:“这是为什么?”
坂本龙一摇了摇头,说道:“长官对忍者不是很了解。忍者的特点是潜伏偷窥暗杀,不是军人堂堂正正地战斗。即便是暗杀,他们也是使用诈术,绝不肯正面决斗。他们是先用麻药将对手麻痹之后再割断喉咙,因为这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白玲惊讶道:“你是说,山田良子是把人麻倒了之后,再慢慢地割断喉咙?”
坂本龙一确认道:“是啊。这正是军人不屑做的。”
白玲喃喃自语道:“对啊,是力道,力道上会有差别。”
夜里,段飞鹏从暗室中上来,四处观察后走了。
远处转出一人,往暗室方向走去,动作很是小心。他边走边弯腰细致察看,排除了好几道机关,终于来到暗室。
乔杉躺在床上,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慢慢地站起来到桌前倒水。
宗向方从黑暗中现身,一条绳索飞快地套在乔杉的脖子上。乔杉拼命挣扎,身上的伤口崩裂。只一会儿,他就停止了呼吸。
宗向方看着倒在地上的乔杉,说:“老乔,对不住了。你死了,大家都好。”
宗向方冷静地布置了乔杉上吊自杀的现场后离开。
郑朝山送秦招娣出门去庙里上香后,段飞鹏假扮成打鼓收破烂的人,挑着担子来到郑朝山家。
段飞鹏说道:“那三辆机车的事,还是没有头绪啊。我到几家商号打听了,都是机车厂的供应商,他们都说,近期没有什么特殊的高级物料供应给机车厂,都是正常的普通物料。”
郑朝山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陷入思考:“也许我们搞错了,共产党向来重视勤俭,我听说很多高层领导的袜子上都是补丁,擦脸和擦脚都用一条毛巾。这机车如果真的是给领导人用的,一定不会用最好的物料,用的和普通机车的一样,低调、简朴。如果有什么必须要用最高级的,只有一个——防弹。”
公安局白玲的办公室里,白玲拿起马老五的验尸报告仔细看着,起身拿起一本书比画着杀人的动作。她先是跳起左手一刀,点了点头,然后又换作右手,跳起一刀。
白玲出了一口气,坐回桌前,再次拿出一份档案看着——是郑朝山的档案。
郑朝山对坐在轮椅上疯疯癫癫的杨义教授说:“我只是来奉劝你一句,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没事,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所以关于你手中子虚乌有的证据……”
杨义不住地摇着头。
郑朝山说道:“希望是真的,也希望你好好活着!但是,不要以为我会这么好欺负。”
杨义的太太面色惨白地靠墙站着。郑朝山往外走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他一挥手,匕首从杨义夫人的颈项间划过。
杨义大惊猛地站了起来:“不!”
郑朝山冲他微微一笑,离开了。杨义的腿上,一把小刀插在上面,不停地流着血。他喘着粗气,瘸着腿来到太太面前,看到太太的脖子上有一道红色痕迹。原来郑朝山用的是刀背。
杨义满脸悲愤,猛地拔出腿上的刀,眼看着腿上的血迅速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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