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懂得战争的残酷,也已经知道了人心险恶。
最近几日,人们好象总在谈论不好的事情。
他的队伍被匈奴劫击了。
朝廷正在和匈奴商议谈和条件。
粮草也暂时断了。
这一切都扰的心烦意乱。
而这一天,正好来了几个据说来谈和的匈奴人,在楼下用餐。而且这几个人,很可能就是从战场下来的。
她再也按奈不住了,忘记了矜持,忘记了隐藏自己的容貌,急急的跑到了那些人的座位前,问道:“你们是从前线下来的吗?有没有看到我哥,他是我国的将军,叫江少云。”
四周躁乱顿起。人们纷纷涌向她。
“是江南第一美女柳安安啊。”
“怎么会在这里?”
“柳安安,请为我画一幅画吧。”
人群躁乱中,那个被柳安安问话的匈奴人,拉着柳安安,带着手下躲进了别苑。在别苑里,柳安安小小的招待了一下他们。
那个匈奴人告诉柳安安,他叫弩剑。
柳安安从他口中得知了江少云目前很安全。但也同样知道了,传言却是真的,匈奴正在和本国君王谈和。而前线的粮草。。。已经断送了。
这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尽早谈下来,那么少云哥就算不战死,也会因为粮草缺乏而死。
柳安安,惆怅顿起,远在江南的她,不知道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呢。。。
傍晚的时候,柳安安送走弩剑后,便一人去了别苑的亭子。
她常常在这里,去想念他和她的第一次对望。
那仿佛一眼万年的对望。
也许谈和会很顺利,然后少云哥就不用打仗了,接着他归来的那天,便会来娶她了。
柳安安这样安慰着自己,却没想到,命运如此弄人,她的等待在第二天以后,再也不会守得云开。
一切,都如同梦境一般,换洗衣服,着上华服,走在这宫殿的台阶上,这一切,从开始直到现在都让柳安安迷惑。
她不明白,他们的王为什么要召见她。
直到行完礼,被宣诏书之时,她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奉天成运,皇帝诏曰:柳氏家族女,柳安安,幸得匈奴王子抬爱,特此以谈和为条件,迎娶柳安安。为门当户对今册封柳安安为朝云公主。并许配匈奴王子——赤amp;#8226;弩剑。三日后,出嫁。望此次和亲能为我国带来安详,建立匈奴与本国之间的良好关系。顷此。”
柳安安的心颤抖了,她没有想到昨日的一时冲动,会将自己推入这样一个深渊。
那个匈奴人,竟是匈奴的王子。而她要嫁给他?!
那么,少云哥怎么办?他们已经约定好了的。他一回来就会到她家门迎娶她。
可若不嫁,不就意味着,谈和失败。。。
她突然想到那日,在江南别苑,落花飞柳的地方,他说的那句话。
“大丈夫应当战死沙场。”
他的少云哥心里装着天下,他最在乎的就是天下百姓的幸福。
可是她柳安安没有那么大的心,装不下天下。她的心里只能装下江少云一个人。
而谈和失败,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战死沙场。这是圣旨,接不接,两个人都将注定离别。
她……不想他死,无论怎样都不想他死。
所以,她不能反抗,不能挣扎,只能双手颤抖的伸向了圣旨。
对不起,少云哥,我没有办法看着你死去。
少云哥,我走了,我的离开会换来天下短暂的安宁。这样的结局你否开心?
从此以后,安安,不能陪少云哥携手白头了。
“谢主龙恩。”
命运呵,若是她可以改变的,她也希望可以与自己爱的人携手白头。
可是,命运不尽人意。
她跪在地上,并未起身,声音穿透空洞的殿堂传到龙椅上。
她说:“柳安安恳请皇上,谈和之后。速招少云将军回江南。”
皇帝不问原因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若她能不哭不闹的接受这结果,皇上当然乐得不节外生枝。又怎会在乎她想什么。
没有人会在乎她怎么想,所有的庆祝,所有的祝福,都与她无关。
她只能坐在窗前,从朝出到日落。无泪,无言,黯然伤神。。。
她的爱恋,他情窦初开时,第一次心动的人,她守了三年,在扬花落不尽的繁华中,盼了三年的人,如今正在回程的路上。
他会回来实现他的诺言吧。他一向是个重承诺的人。
而这江南,再也没有柳安安了。
大红的嫁衣,大红的轿子,凤冠戴在头上,遮住容颜,柳安安坐上轿子,被人抬着,走出了关门。
那豪华的阵势,那皇上亲自送行的场面。都在柳安安的惨笑下,虚伪的进行着。
这就是一场交易,自己只是一件被交易的物品。这些人为什么还要做这些给世人看呢?
是的,她这一去,天下便幸福了。可谁有问她幸福不幸福。
在关外,透过帘子,柳安安意外的看到了策马而飞的江少云。那么急切的跑向江南的江少云。
柳安安在轿子里笑了,眼泪终于滑出眼眶。
他变瘦了,但身体更加硬朗了,岁月将他的脸雕刻的更加深邃了。在前线,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这么急切的,是想要去迎娶江南第一美女柳安安吧。可你又怎会知道,江南已经没有柳安安了。
江少云,如果当时,你站在飞花处说:“大丈夫应当战死沙场!”的时候,我透过你,看到的不是你在战场上驰骋的景象,而是我和你白头相首的影象,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当江少云赶回江南,直奔“四海酒楼”的时候,得到的不是柳安安温婉的微笑,而是一封信和一屡青丝。
在她住的别苑里打开那封信后,江少云再也支撑不住的摊在了椅子上。
“君且放此情。”
她叫他放手……
柳父站在门口,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声音苦涩的说:“少云,安安,是为了天下百姓,才嫁给匈奴王子的。”
江少云听了柳父的话,突然笑了,笑着笑着,泪已落下。
天下百姓?
他的安安,心没有那么大,她定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
突然开始懊悔,懊悔年少无知的自己。
若知道,有一天,自己那所谓的理想会害她如此。
他定不会在她面前说什么“大丈夫应战死沙场。”
安安,你又何苦呢?
为了那一句话,断送这一生的幸福。
而我,在没有你之后,要这些功名成就,又有何意义。
你又怎么傻傻的不明白,在我心里柳安安的地位,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哪怕这天下。
有太多的话,没有说出口,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温婉天真的江南女子诉说……
一回头,墙壁上,以前安安最喜欢的那幅《江南春》已经不见,换上的赫然是那幅《月蝶》。
月落下,蚕月蝶,痴狂终生,未待花期。
从此以后我是月蝶,你是朝花,再无其他。
很多年以后,当柳安安在大漠之中,想起与江少云的点滴时,心依旧会淡淡的痛着,惆怅着。
终于明白的是,这一生不过一场盛世繁华,最终将泯灭在天地之间。
而这一生一次的爱恋,却会变成胸口抹不去的朱砂痔,天荒地老之后,于幽暗的地底张开眼睛,依旧会随着心脏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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