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听到此言,不由抚额而笑,笑声虽然不大,却声音像刀子一样刺向苏映清,半晌才继续说道:“大人当年援手一次,便已身在局中,如今还妄想全身而退吗?”
苏映清脸上的笑容骤然凝住,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半晌才说道:“你真是当年阿昱?我还以为只是巧合。”
明月听到此言,不由抬头拢拢散乱的鬓发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映清与汪直一眼。
汪直长叹了一声,然后缓缓说道:“谁能想到,当年稚子,如今也能权重一方。”说话时,唇轻笑,双眸狡得如狐狸一般。
此时天色渐晚,雨已收,只闻风声猎猎,叶片像清明时候烧的纸钱一般在天空哀哀地盘旋,凄楚的气氛里,只有汪直淡淡启腔道:“苏兄,我还是很感念你当年的恩情的,若是有意,随时可以来我西厂一述旧情。”
这话说的清淡,只是苏映清身后还跟着二十余人,个个闻听入耳,苏映清想到这话传回去锦衣卫自己的下场,立时只觉得汗从额前滴落,再没有半分刚才折磨明月时的清淡,嘴嗫嚅了半晌,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月见两人僵在当场,都不言语了,突然出声打断,“咳咳,大人,而今天色已晚,有什么话不如明天再说?”
汪直询问地着看着她,眼里是解不开的疑惑,明月只是不理他,一个劲地要恭送苏映清归去。
汪直向周围扫视一圈,没发现可疑的痕迹,才缓缓开口:“那汪某人就在西厂恭候苏兄大驾了。”
苏映清还想再争取一下,汪直已经一手搀扶起明月,然后提起她便向前走,明月虽然痛的厉害,可是却一声不哼,不消片刻,两人的背影已隐没在暮光里,沉默而落寞。
走到了半路,明月偷偷地翻了个白眼:“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还有,我与皇长子之间的那件事儿,谁传出去的?不过——”明月特意拖长了音,一双美目忽闪闪地掠着汪直。
本来以汪直的身分,谁敢这样教训他?只是此时看她伤的重了,不好反驳,只是闷头问:“不过什么?”
明月似是有意装疯卖傻,一惊一乍道:“不过他比你识趣的多啊,明哲保身,啧啧啧,至理名言啊!”
汪直见她妙目流盼,谈笑飞扬,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一般,那样的坚强,明朗,不由心里轻松了几分,然后说道:“我真担心,你会因为此事误会我,还好没有。”
本以为会招来他一通教训的明月没料到他回答如此简洁明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好看天,不料天上又是风起云涌,竟是要下雨的光景。
刹那之间,明月就感觉肩膀上滴了两滴雨珠,而且雨珠的下落有加快的趋势,杨应宁还是呆呆坐在那。明月大呼:“你傻了啊,要下雨了,快带着我就进避雨去啊,要不我这伤口再见水可怎么好。”
汪直如梦方醒,看了看不远处,有个僻远的宫角房,一时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处的,只能赶紧抱起明月,奔到了屋里。
才入屋中,雨势已是飞速地加急起来,直落成了线。待两人奔入屋中,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关好了门,两人已经离落汤鸡不远了。
汪直看雨水沿着明月的长发淌下来,直透了衣服,不禁有些心疼,手忙脚乱地想为她擦擦,可是他袍袖已湿,若这样贸然给明月擦,不过是冷上加霜罢了。
正在他为难之时,一方手帕已是柔柔地触上他的额头,用了小小的一点力揉搓起来。
汪直惊讶看着踮脚给他擦拭的明月,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嘶哑着说:“你……”
明月仿佛没听到,只是唠唠叨叨地埋怨:“你从小身子就畏湿怯热,这时候也不小心些,你是想让我这几天还抱着伤,都在榻前奉药不成?”
汪直少年入宫,那里有人如此温柔对待,一时心里生温,正在柔情如烟雾。
明月看着他眼角带了几分湿意,本来想再问问为什么她在香包里下蛊的事会让人知道,可是实在忍不了没完没了的雨打风吹,连大了几个喷嚏,汪直看着心疼,赶紧止了她的动作,拉着明月躲到不易受风的墙角。
两个湿漉漉的人,明月觉得冷,本能的想往汪直那里靠一靠,身子蜷缩作一团,双目朦胧状。
汪直也是冷得不得了,这宫室,想来久无人住,失修多年,所以这下雨的天气,他想要生个火,居然也寻不到一枚炭。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如白龙呼啸而过,直劈到宫殿前面的地上,明月被电光晃醒,看见汪直在哆嗦。本来想过去看看他怎样,只是还没动步,突然听到隐隐有脚步传来,明月却是失了心思,只默默地看着门外的雨箭交织成了雨阵里是不是有人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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