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钊不语。
“杂家,来的时候听说蛮族已经攻下了两个城池,蛮族的先锋骑兵更是深入腹地,不知道多少老百姓无辜丧命。”
武汤幽幽叹息,“梁将军你当时为官,到底是为何为官?做将又到底为和何做将士?你忠心的是往生的张太后,还是大胤朝的老百姓?”
“武汤曾经忠于陛下,君辱臣死,为了主子名誉,留下了令牌,只为主子洗刷委屈,可看着满目苍夷的大胤朝,武汤悔之晚矣。”
梁元钊陡然被武汤的话刺激到,他想到少年志愿,想到太后之恩,又想到路上焚烧的大地,更多得是内心那股愤懑,那股被姬文璟放蛮族进入大胤腹地的不满和痛恨。
他压抑,他痛苦,不是因为姬文璟不是太后之子,而是他不希望太后的儿子是这样一个为权卖国之人。
梁元钊心惊,惊骇地看向武汤。
武汤这个老人却失去精力地将天武军令牌递给梁元钊,“天武军令牌,你们收着吧。本来先帝爷是打算将令牌交给宪宗的,可惜杂家对不住先帝,私自截留了令牌。”
“先帝曾想过让他和太后的血脉继承皇位,实现太后的愿望。可临到死前,他又后悔了,他为了一个女人愧对祖宗一辈子,却不打算再愧对大胤朝老百姓了。战乱总是祸害老百姓的。所以留下了这个令牌。”
梁元钊讶然。
武汤苦笑,“现在我将令牌交给宪宗皇帝已经晚了,宪宗生死不知,去向不明,蛮族又虎视眈眈,总要有个皇帝撑起大胤朝。梁将军,不管坐上皇位的是谁的儿子,老百姓只要一个能护得住他们的皇帝。”
武汤的话一下子让梁元钊纠结于姬文璟是否是太后之子的问题成了一个笑话。
梁元钊亦是苦笑,“新帝也不是一个适合的皇帝。他骨子里的痴和先帝太像。”
“是吗?那将军找个适合的皇帝吧。”
武汤轻若毫毛道,眯起的眼,躺在软榻上的身子,一动也不动。
室内沉默了许久,梁元钊才发现武汤身子已经僵硬了。
武汤的养子抱着养父的尸身,轻笑含泪道,“家父,十年前就嚷着要把令牌给宪宗皇帝,可惜他在来的路上,跌断了腿,受了惊吓,整个人痴痴呆呆多年,直到蛮族攻进了大胤朝腹地。家父才一夜惊醒,哭喊着对不起先帝爷,害了大胤朝,一个劲儿的嚷着要去燕京,全然不顾他年老体衰的身子骨。”
中年男子给武汤擦干净脸,“蜀地行路难,行了许久,才得到大人寻访旧人的消息。家父又连夜赶往较近江南腹地,拜见大人。就为了将这个让他老人家十年来都不曾清醒的令牌交给大人。家父常道,大人是清醒的人。”
梁元钊抚摸着这个已经被把磨得发黑发亮的令牌。
可以想象这个不能动不能说话的老人,如何护着这个最重要的令牌。
梁元钊这一刻为自己的坚持迷茫了。
近二十年为太后遗志向而活,为了扶持太后之子上位而活,却忘了太后之志到底是什么?
他们为何要扶持太后之子上位,为何支持张太后执政。
梁元钊忠于张氏阿妩除了张氏阿妩慧眼识英,是他人生的伯乐,对他有恩,更多的是志同道合,有着达济天下的宏愿。
梁元钊、文永康这批早期跟着张氏阿妩打天下的老臣,均是出生卑微贫寒,他们都有种改变这不平等命运的愿望,有种将天下那些子和他们一样受着不公正待遇的人过上好日子的愿望。
可惜随着时间、权势、财富等等诸多原因,越来越忘记了许多。
梁元钊扶持姬文璟除了忠心,往深处想何尝不是梁元钊诸人的利益与张氏太后一致,与太后之子一国。
梁元钊守握着天武军的令牌,想着那个冷笑看着一切的大胡子,天武军的统领王悍,突然还是觉得,将士只需保家卫国,这朝廷更迭与己何干?
至于文永康这个老朋友,他陷入情分太深……
梁元钊脑海里闪过被蛮族杀害的老百姓的尸体,想到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张建,以及过于残暴的新帝和他那个狠毒无情的情人唐蕊。
梁元钊咬咬牙,看着江南无限好的风光,低喃一句,“太后之子与其是一个叛国,不顾老百姓的皇帝,不如一个扶不上位的迂腐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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