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幽幽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襄阳公主,静谧地神情,仿佛生在佛堂,而不是阴暗的监狱。
“公主我从来没有背叛你,但是从来也没有忠于过你?我从不是你的人,或者说从不是任何皇子皇孙的人。”
“啊?”
襄阳公主一时傻眼,“你是谁的人?”
李嬷嬷整个人恍惚起来,仿佛陷入了一种极端狂热地回忆,“我所追寻的那个人,纵使死了,我依然为她而活!为了她的意念,她的理想,乃至于她的延续……”
襄阳公主无法理解李嬷嬷那种癫狂的情感,她只觉得从心底被抛弃,泪水混着汗水流进了嘴里。
“她是谁?“
李嬷嬷不答。
她苦笑,王府没了,年幼的她不曾哭,她太小了。
被宪宗夫妇逼得不得不远嫁蛮族,她也不曾哭,她心死了。
等到蛮族艰难,饱受欺凌和侮辱,她更不曾哭,她太倔强。
她的夫君,她的孩子,她的臣子通通被叛乱者杀死,她仍然没有哭,死得非她所爱。
但是这一天她哭了,弃人者,终将被人所弃。
她抛弃了太多人,为了目的,利益和生存。
这一天她被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也为了不知所云的人给抛弃了。
“呵呵……”
襄阳公主仔细看了看这个对于她来说,是母亲,是忠仆,是唯一的亲人的老女人,苦笑一声,一口饮尽李嬷嬷带来的断头酒,“是我傻,人背叛需要什么理由。嬷嬷,这杯酒饮尽,咱们就断了情分,但愿来世再也不相识。”
李嬷嬷仍然似从前一般宠溺地看着襄阳公主饮尽酒,看着她因毒发作,而青紫的脸,渗血的眼,以及断了的呼吸。
直到襄阳公主死绝,才上前给襄阳公主擦干净脸,才道,“别怕,公主,别怕公主,老奴很快来陪你了,不管是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老奴都会忠心伺候你一个人。再也不会背叛你来着。”
李嬷嬷平静木讷的脸,泪眼浑浊,终于说出了襄阳公主最想知道的秘密,可惜她再也听不到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藏得住秘密。公主你去了,老奴就将这个秘密给你带走。老奴是张太后的人,自你出生前就安排在王府的人。“
李嬷嬷说完,人就断了生息,显然也是早早服了毒的。
没过多久,牢房里走进一个瘸腿的老人,他挪着步子,拉开李嬷嬷,将襄阳公主和李嬷嬷二人的尸身放好,又将毒酒的酒壶襄阳公主手上取走,叹一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卿卿性命。”
临走时,朝李嬷嬷看了一眼,给她合上眼,“老伙计何必呢?咱们这样的人,一出生就是做这样的事情,何必和一个任务对象一起死呢?砍头疼,喝药也是疼的……“
老瘸子絮絮叨叨很久,等差不多有人来了,才晃悠悠地走出大门,到了门口看到牢头,才道,“张大人,刚才那个老婆子进去许久,还不见出来,该不会是想不开,做了劫狱的事儿?”
“哼,劫狱,鬼都知道她害惨了自家主子,怎么还会帮着自家主子劫狱来着?”牢头不屑撇嘴,“怕只怕是趁机来报复的。”
老瘸子听罢,连连点头,“还是大人高见,听说那襄阳公主跋扈着,是个大大的坏人,可见老婆子曾经受过她许多气,这才趁机报仇雪恨来着。”
牢头听了老瘸子干巴巴的奉承,很是没劲地推开他,“去去,少拍马,大爷不吃这一套,还不快把好酒好菜送上,我看你熊样,怕又去勒索那些子探监的犯人家属……”
牢头敲打地话让老瘸子苦起脸,不情不愿地将怀里的银子掏了出来,牢头满意地颠颠,又瞥了几眼老瘸子,呵斥道,“后面是什么?拿出来看看,你个死瘸子,还有胆子私藏东西。”
牢头边说边挥手,老瘸子吓得缩头,露出了银色酒壶。
“乖乖的,这还是纯银的。”
牢头对者酒壶咬了两口,上面两口浅浅牙印,让他露出一抹贪婪猥琐地笑,可这笑容只维持了半会儿,就如何里面的襄阳公主二人一般,再也起不来。
老瘸子叹息,“何必呢?人太贪总要付出代价的,银钱哪里比得过性命。”
老瘸子虽这边说,脸上还是露出几分得意。如今整个牢房知道他来的都死了,他也该消失在人群里,回乡务农。
老瘸子想到家乡刚刚牙牙学语的孙子,就露出一抹笑意。
看着天边的云彩,霞光下的城池,这泱泱大国的皇城如此巍峨辉煌,却不见下面尸骨森森。
曾经死的人太多,现在死的人还会更多。
娘娘深谋远虑,却不见得算无遗漏,这不就着了后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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