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先写了房子,让安吉拉帮忙去抓药,马上就回来。”
“好。”
阮筠婷趴在简单的木板床上,身上换了件灰色的粗布长衫。那是君兰舟临时找了他的衣裳来给她穿的,她来时穿的书院常服,被晾在点了篝火的壁炉旁。君兰舟说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烘干了。
被子不够柔软,里面甚至还有一些硬疙瘩。但是粗布的被面被洗的很干净,上面有一股浅浅的青草香味,还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属于君兰舟身上特有的味道。
身体不再疼痛,阮筠婷觉得昏昏欲睡。她强撑着不睡,等下还要问君兰舟如何联系水秋心。
才刚君兰舟给了她的消息,让她很是振奋。水秋心就在城东三十里处的左家庄,至少她不会连人都找不到。徐向晚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吱嘎一声,木门被推开又关上,君兰舟端着一碗深黑红色的冒着热气的药汤到了跟前,放在阮筠婷面前的矮几上。在床边的条凳坐下。
“先把这个吃了,附近就有家药铺,安吉拉已经去抓药了。”
“多谢。”阮筠婷爬起来。偏腿坐在木板床上,端起那晚药汤,问:“这是赤砂糖水?”啜饮了一口,询问的看他:“里头好似还有其他东西?”
“嗯,赤砂糖益气补血、缓中止痛、生姜开胃健脾,缓解寒毒血瘀,再加入山楂。这汤药看起来简单,正对你的症状。不过你是虚寒体质,又受了凉,回去也要服药调养才是,一会儿安吉拉就将药送回来了。”
阮筠婷将糖水吃了。身上果真暖和了不少。感激的对君兰舟一笑,道:“兰舟,你能否联系上水叔叔?”
“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这样急匆匆的跑来,一定有缘由。
阮筠婷既然想找水秋心,必然要通过君兰舟,这件事也没必要瞒着他,便将在宫里发生过的事与他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我在这里的朋友不多,和晚姐姐相识时间虽然不久。可我与她当真是投缘,而且她也曾经帮衬过我。”
“那是因为你先救了她,她觉得欠了你。”君兰舟直言不讳,若是没有阮筠婷的帮衬和请求,师傅怎么会为素昧平生的徐向晚医治?光是那一次,就消耗掉所有珍贵的紫雪丹瑞。
“无论如何。朋友之间不都是有来有去的么。而且我实在无法看着她丢了性命,能做的,我都会尽全力试一下。”
阮筠婷说罢了,静静的等着君兰舟开口。
君兰舟双手抱着肩膀,金刀大马的端坐在条凳上,入鬓长眉皱着,桃花眼眯着,显然是在斟酌利弊。
好半晌,君兰舟才问:“你们老夫人对这件事如何评价?”
好敏锐的思维,一下就联想到了徐家人的态度。阮筠婷心中暗叹,直言道:“老祖宗完全不在乎晚姐姐的死活了。”
“那就是说,婉容华很不合你们老夫人的心意?中毒?婉容华此人我见过,行事谨慎小心,在宫里,她恐怕吃穿用度都极为谨慎,想让她中毒不太容易,除非是信任的人做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你是说……”阮筠婷倏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可也有些相信。因为从一她帮助徐向晚逃开了避子汤开始,老太太对徐向晚就在不如从前了。
“难道真的是徐家做的?”
“这也不无可能。眼看着就要开始选秀了。徐家的赌注兴许已经压在了别人身上。婉容华美貌无双,又得皇上的宠,有她的存在,别说仁贤皇贵妃和吕贵妃,就连新进宫的那些说不定也会败在她的手下。若是这样一个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美人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
君兰舟说的轻描淡写,好似除掉一个人,就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阮筠婷背脊发凉,老太太杀伐决断,这种事情真的做得出来。
如果她是徐向晚,在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本家无法依靠,娘家势弱,唯一最亲密的人是自己的丈夫,可丈夫偏偏不能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却是属于天下人的。千万个小心,躲得开敌人的明枪暗箭,却躲不开族人的算计,她情何以堪?
阮筠婷越是想越是觉得心酸,许久不语。
君兰舟也不说话,单手摩挲着下巴。屋内一片很静。
突然屋门被敲响几下,安吉拉推门而入,气喘吁吁的到了君兰舟跟前,将三包用牛皮纸包着的药放在他腿上:“兰舟哥哥,我回来了。这是药钱剩下的。”说着将几个铜钱塞给君兰舟。
君兰舟笑道:“这么快?”几个铜钱递给安吉拉:“你自己喜欢什么就去买什么吧。今日多谢你。”笑容很是温柔宠溺。
安吉拉看着他漂亮的面容,和他左侧脸颊上的疤痕,瘪瘪嘴道:“如果兰舟哥哥的脸没有毁了就好了。”攥着几个铜钱,摇头惋惜的离开屋内。
阮筠婷原本被徐向晚的事牵动着心情,安吉拉的一句话。就将她拉回了现实,面对君兰舟,她除了内疚就是自责。
眼见她严重闪过懊悔之色,君兰舟暗叹安吉拉小孩子说话不经过思考。但也知道他越是解释,阮筠婷有可能越是心思沉重,便继续讨论方才的问题。直言道:
“说真的,若我是你,我只会顺其自然,不会去救她。”
“为什么?”阮筠婷本以为他会赞成自己的做法,闻言歪头看他。
君兰舟道:“你现在身份特殊,正是需要自保的时候,需要老太太对你的疼爱。最好永远不要卷入这些是非之中。你们老夫人认同婉容华默默死去,那么她就是有必死的缘由,你救了他,不是跟徐老夫人作对么?是,那是一条人命。可以现在的情事看来,救了她你完全没有好处,还会惹祸上身。”
阮筠婷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我是真的不想看着她丢了性命。将人心比自心,如果是我和她对调,现在急需人的帮助,我也会希望有人帮我一把的。”
君兰舟嘴角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若真是你需要帮助的话,她会不会帮你?”
阮筠婷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君兰舟安静的看着她,像是等学生回答的先生。阮筠婷则是沉思半晌,“兰舟,我知道你说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可我还是想冒一次险。”
君兰舟叹了口气:“罢了,我也猜到了你不会放弃。但是话要说明白。师傅是出了名的见死不救,况且他也知道婉容华从前对他的心思,这一次,你很难请动他。”
“是啊……”阮筠婷翦水大眼眨了眨,道:“实在不成,只有我出门去接他了。我想如果我当面恳求,他一定会应承下来的。”
“若是他不答应呢?”
“那我就学你,长跪不起。水叔叔不是绝情的人,应该会答应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师傅答应了进宫搭救婉容华,你要如何安排他进宫?宫里禁卫森严,婉容华弥留之际,皇帝又常常守在她身边,师傅去了,或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阮筠婷暗赞君兰舟顾虑周全,道:“入宫瞧病的法子我自然想到了,一切只在于他会不会点头。他先点头了,其余的事情才好商议。兰舟,劳烦你先传信给水叔叔,就说婷儿有急事找他,请他暂且不要离开左家庄。”
“也好。”君兰舟又道:“你们府里门禁森严,白日里要上学,你用什么时间去左家庄找我师傅?”
“这就要看你的了。”君兰舟足智多谋,阮筠婷索性将问题交给他,自个儿拿了才刚安吉拉送进来的药包研究。
君兰舟站起身,在屋子里绕了几圈,突然恍然道:“我们可以找北哥儿,他在书院里说话很有分量,不如让他与山长提议,书院的学子们到东郊平安寺附近踏青,由北哥儿带领着,这样你就可以借机去左家庄了。三十里的路,骑马很快就到了。”
阮筠婷越是听,越觉得君兰舟当真是聪明,笑吟吟的一拍他的肩膀,“就知道你一定想得到办法帮我。”样子毫不扭捏,完全没有刚才的羞涩。
君兰舟站起身,到壁炉旁看了看阮筠婷的衣裳,又看看外面的天色,道:“你快些更衣回府去,将那三幅药带着,记得一天吃一副。若是老夫人问了起来,你就说去找洋和尚瞧病了。”
“天色的确不早了。”阮筠婷不能太晚回去,左右这件事情决定下来,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她必然会去做就是了。
阮筠婷更衣妥当,君兰舟戴上黑色纱帽子跟在阮筠婷身后离开教堂,出门前,君兰舟道:“你回府去吧,北哥儿那你不要去了,我想法子去看看北哥儿,将这件事的计划与他说了。”
阮筠婷点头,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对君兰舟说:“兰舟,你会易容吗?若是可能,到了北哥儿那里千万要小心,我怕隔墙有耳。”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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