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昱又看自己倒霉弟弟一眼,不得不承认这担忧并非全无道理。
“唐慕之应该不会去吧,”他宽慰道,“毕竟看着自己的情敌成为自己的嫂嫂这感觉应该不大好。”
司空凡的脸皱成了抹布。
哎呀大哥。
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追着别人且未婚妻的情敌成为了未婚妻的嫂嫂而未婚妻因此可能迁怒于自己那感觉更不好啊!
……
漳县富户林员外以做丝绸生意起家,发财发得早,财力雄厚,名下一艘船看起来沉稳厚实,和主人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沉稳厚实的主人此刻正在招待自己的父母官。漳县姚县丞。
姚太尉的侄子,刚刚从绣娘手中逃脱的姚县丞,昨日偕夫人找到林员外,表示了对商大家的仰慕之情,希望搭船出海一开眼界。父母官开了口,林员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甲板上看一阵大海辽阔,谈一阵诗书琴棋,终于送走了过于热情的主人,姚县丞满面应酬的笑意便淡了下来,默默看着前方无数船只不语。
他的夫人,顺从地候在一侧,不多说一句话。
好一会儿,姚县丞才把目光收回,叹息一声道:“沧海之上,群雄争竞,想来,便令人热血沸腾啊……”
“夫君。”姚夫人这才怯怯地道,“你和朝廷那位水师刘将军谈了一夜,今天就匆匆出海,衙里的事情……”
“衙里的事情,哪有如今的重要?唐家要在这海上一会群英,算着大海茫茫朝廷无法掌控,却不知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跑到海上就没人看着他了?”
姚夫人摇摇头,“夫君,妇道人家不懂这个,只是觉得去了这么多人,好多还是武人,夫君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要再像上次一样……”
姚县丞脸色一沉,姚夫人不敢再说,呐呐低了头。
姚县丞思量半晌,却又一笑,拉起姚夫人的手,笑道,“真正的博弈何须刀枪武艺。关键还是要靠智慧。谁说书生无用?只要才智足够,终有用武之地。夫人,你且看着,这一场龙争虎斗,必会有人死伤,但是你夫君我,绝对会,活到最后。”
……
码头西侧,还有座楼船,是除了文臻唐羡之乘坐的那艘楼船之外,最为醒目的船了。
据说是建州刺史、别驾、长史、以及乔郡郡守之女伴同建州各级官吏的家的小姐们,据说还有天京来的贵女,浩浩荡荡的商醉蝉后援团,几乎将整个建州高层官吏家的小姐一网打尽。
其实对于小姐们来说,追星是一方面,难得有机会散心才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所以人才来得特别齐整。
这些大家小姐及其丫鬟仆妇加上保镖护院就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因此也就包了码头上最大的三层楼船。
小姐们优优雅雅上了船,按照惯例,地位高贵的人,自然要去最高的楼层。
小姐们袅袅婷婷上了三层,然后齐齐一呆。
三层不大的平台上,早已放好了几张做工精致的躺椅,铺了锦绣褥垫,旁边安排了小几,茶几上清茶瓜果俱全。躺在躺椅上,面对碧海蓝天,清风朗日,着实是人间享受。
最中间的躺椅自然是给刺史女儿或者天京贵女的,但是,现在,那张躺椅上,已经躺了一个人。
那人斜斜倚着躺椅,一手垂着,拈着一只葡萄,从众人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一只手,还有一缕泻落的长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手上。
那人的手清瘦修长,骨节分明,根根如玉,指甲圆润洁净,同样泛着如珠如玉的晶莹微光,那一颗葡萄凝紫珠圆,拈在他指尖,白与紫色泽鲜明对比,直叫人目光移不开。
顺着那手向上看,隐约腕骨精致,一缕黑发缠绕在小臂上,日光下乌光闪耀,如缎如绸。
看不见脸,但仅仅这两个细节,便会让人觉得,这人定然风神极美。
只是这风神极美的人,做事却有些奇怪——他拈了葡萄却不吃,只一颗一颗摆放整齐,两两对称,对称的两颗葡萄还基本一样大一样形状。
他身边还有一个护卫模样的人,正拿把剪刀,把茶几上一盆观赏植物的花冠剪齐,神情十分专注,似乎把这花剪成一条直线,是他比保护主子还要重要的任务。
建州刺史周谦的女儿周沅芷,今日原本是邀请了贵客出海散心,顺便观摩大师风采,中间的位置,她作为主人,自然是要安排给贵客。此时看见这般情形,不禁眉头一皱。
她第一眼也为这人展露的美色所惑,但大家闺秀长期教养,不可能为一个男人便瞬间失态忘记一切,她几乎立即就想到这人是怎么上来的?这要让昭明郡主误会了,以为她私下还带着外男,她以后还要不要脸面了?
今日如果只是她和众小姐在,说不定看在对方是美男子份上,稍稍斥责也就罢了,反正在建州闺秀中她最大,也没人敢嚼舌头。但今天不行。
周沅芷柳眉倒竖,厉声道:“哪来的狂徒!竟敢入我闺秀楼船,占我主人尊位!护卫!护卫!速速把这人扔下船!”
一边叱喝一边看一眼旁边的昭明郡主——这位是前端王的幼女,端王是现今皇帝的三哥,当年并没有参与夺嫡之争,还是皇帝的支持者,曾经数次对皇帝伸出援手,但这人命不好,在皇帝还没登基之前便早早病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孤女,在宫中住过几年,及笄后便出宫,一向颇得皇室照拂,只是毕竟无父无兄,出宫后这位郡主便很少去皇宫,也不愿参与皇家事务,这姑娘向来仰慕燕时信闲云野鹤,便也时常出京四处游玩,最近正好晃到了漳县附近,周沅芷听说后着意攀交,今日好容易将人请来,生怕这事激怒贵客,这便走了。
一眼之下,却一怔。
昭明郡主脸色复杂,紧紧盯着那只摆葡萄的手,又去看那剪平花枝的护卫,紧紧抿着唇,神情看来颇有些紧张。
周沅芷有些诧异,想起隐约听说昭明郡主倾心于司空家的庶长子,如今她神情有异,难道这位是司空家的公子?
忍不住便悄声询问,谁知她一问,昭明郡主神情更慌张,连连摇头否认,周沅芷见她神情难看,竟然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又确定不是司空家的人,顿时怒上心头,一指那躺椅,对冲上来的护卫尖声道:“扔下去,立刻!”
护卫还没冲上来,躺椅上的男子忽然起身。
他一站起来,一转身,众人都觉目眩,心动神摇间似觉天地一卷华锦铺展,昳丽飘逸,光艳灿烂,天边霞光都似逊色几分。
众人被那容色所夺,几乎忘记呼吸。恍惚里似乎听见噗通几声,再凝神发现冲上来的护卫都不见了。
而楼船之下,溅起巨大水花。
只留下一个护卫,傻兮兮孤零零立在正中,不知道何以自己成了漏网之鱼。
只不过因为,冲上来的是十三个人罢了。
美人立在甲板之上,衣袂飘举,姿态轻逸,神情嫌弃。
嫌弃地将在场的小姐们都看了一遍,每个人接触到他的目光,都心中一紧,又一空。
周沅芷一阵茫然,心想自己这是遇见了海盗?
还没出海就遇见海盗?
转头正想让昭明郡主去避一避,结果发现不知何时,昭明郡主竟然已经不见了。
周沅芷:“……”
然后她就听见那个绝色海盗懒洋洋对那个护卫摆摆手,那护卫便放下剪刀,上前一步,从容道:“从今日起,你们这楼船的第三层,我家主子征用了。几条规矩你们记好。”顿了顿他道,“忘记了或者记错了,就请脱光衣服下海自己游回去。”
“所有人马上倒退着下去,走过的路自己擦干净。”
“所有人下去后便卸去钗环,不许佩戴任何发出声音的首饰。”
“除不许佩戴首饰外,也不允许使用任何含有香气的头油脂粉等物,以免被风把你们的臭气刮上来。”
“所有人可以在二层以下活动,但不许喧哗,不许发出任何比猫叫更响的声音,尤其不许笑,更不许格格而笑。”
“每日餐食向本人请示菜单得到确认后才能做,每日必须有甜食。”
“三层的所有物品,凡不是双数的,不对称的,统统自己处理掉。一个时辰后如果我看见还有这么乱七八糟的物事,发现一样,就扔下去一个。”
“最后,你们着紧些,现在开始做一些条幅牌子。我家主子有用……唔,做大一些,将将够围这船头一圈,字的大小……三里外能看见也就差不多了……内容嘛……嗯,文臻必胜,文臻定赢,文臻你是我的电我的光我的心上伤……就和你们追捧商醉蝉的那些恶心词儿差不离也就行了。”
周沅芷:“……”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
沧海横流,百舸竞渡,巨舟的帆影遮蔽天空。
这一日有千面少年含笑望碧空,有冷峻男子把酒听长风,有散漫皇子挥袖散脂粉,有桀骜将领飞舟来匆匆。
有无双唐,百变易,狂飙季,无心厉,谋算姚,寂寥林,飘摇司空。
有翩翩燕,飞越碧海三千珊瑚丛。
……
卷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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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意义上是卷一完。卷二是潇湘加V后会自动分卷方便阅读。实际上的分卷,卷一卷二是要合并为一卷的。
三卷,每卷六十万字,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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