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君之牧很讨厌钢琴。
侧着头,眼底有些深思,朝另一侧的乔宝儿看了一眼。
陆祈南有些好奇,想过去八卦一下,“祈南,过来这边。”君老爷子这时柱着拐杖随后走了进来,朝他喊了一句。
“虽然集团那边有不少高层替周家两兄弟求情,但之牧的态度很强硬,不可能轻饶他们。”
君老爷子问起了一些关于周家的处理事宜,陆祈南也只好如实说出来。
“爷爷,你想插手这件事?”
陆祈南看着对面的老头,犹豫着开口,“这一次周通绑了乔宝儿,之牧很生气,我看不值得为了周家那些外人,伤了你们两爷孙的和气。”
“我和那孽账什么时候和气过了……”君老爷子苍老浑浊的嗓音,气哼一声。
老人拿起紫砂壶,斟下茶水,那白玉的茶杯呈现的金黄色泽,一股香醇的茶香飘散于四周。
给陆祈南上了一杯茶,老人抬眸,反问,“今天周家的母女有过去医院那边找宝儿吗?”
陆祈南先是怔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随即恍然,“爷爷,是你让那周家的母女过去找乔宝儿?!”
君老爷子拿起自己的茶杯浅啜一口,语重心长地喃喃着,“这件事牵涉了宝儿,周家的人理应向她当面道歉。”
陆祈南知道,君家这位怪老头虽然个性威严冷厉,但是极重感情,那位自杀的周成是老爷子的旧部下,可是……
“爷爷,这一次确实是周家两兄弟做得太过分了,差点出人命。外界虽然都说之牧不近人情,但也是以防万一他们再次生事……”
“防止对方再次生事,君之牧那孽账多的是办法。”
君老爷子放下他的茶杯,沉声开口。
“周家确实错了,应该教训,但没必要赶尽杀绝……”说着,老人眼瞳有些暗然,语气多了几分沉重,“……这事先不管了。”
陆祈南有些明白,这位老人的用心。
君之牧的父亲早逝,母亲常年在国外生活,他是君家的独子,天文数字的身价,学业和能力手腕天赋异人,他无疑是天之娇子,不过,他太于过狠戾和漠视。
漠视一切。
但也不能说君之牧无情无义,至少有极少一些人能让他放在心上。
譬如,在美国重病不醒的那位……
君老爷子再次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茶香四溢,足以唇齿留香,但老人握着这白玉小茶杯,却顿住,没有了动作,表情深思着。
直到茶凉,君老爷子这才放下茶杯,像是突然对品茶没了兴趣,牵挂起了另一件事。
“美国那边有没有新情况?”老人突然沉声问了一句。
陆祈南也正想着这事,抬起头,脸上多了些沉重,摇头,“没有。”
“还是跟六年前一样,躺在病床上依赖机械活着……”
君老爷子听到这里,老眸里多了一分无奈,“是我们君家欠下的债……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说出来,我们都会尽力……”
“之牧他都已经安排好了。”陆祈南低声开口。
对于这件事,君之牧比任何人都在意,内疚。
而君之牧这些年在美国生活,这么迟才回国接手IP&G集团,主要都是因为这件事。
一时间,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痛。
六年前那场灾难,谁都不愿意提起,尤其是不敢在君之牧面前提起。
君老爷子给陆祈南又满了一杯茶,莫名地说着,“躺着的人不能说话,受着病魔的痛苦,而活下来的人也不一定好受……”
痛苦,都一起痛苦下去。
陆祈南微怔看向老人,两人眼底都带着沉重。
君之牧这些年一直很内疚,他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是他自己,只是他没说出来,甚至不提起。
有时候,连陆祈南也开始渐忘了这件事,不过当看见下人每周给他发送那边的美国病历报告时,他就知道,君之牧不可能忘记。
君之牧习惯了一个人沉默,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跟谁说,要怎么表达那种沉痛。
“有什么情况,就给我这个老头说说吧。”
君老爷子看向陆祈南那目光多了些平凡老人的和蔼亲切,他也只是以爷爷身份,想多关心关心自己家唯一的孙儿,可是他孙儿不太搭理自己。
陆祈南感觉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头相当不容易,点头答应了,“好,往后有什么新消息我偷偷给您汇报。”
说话间,他正转头,余光瞥见客厅另一侧长木桌那边,乔宝儿心情不好正在大口大口地喝果汁。
陆祈南倏地睁大了眼睛,对于乔宝儿心情不好以及她喝东西没有半点淑女气质,他都毫不意外。只是她喝的果汁,好像是芒果汁。
“之牧自小就对芒果过敏,这君家里头竟然还有芒果?”陆祈南语气很是吃惊。
君老爷子听到他的话,也朝乔宝儿那边看去。
“宝儿喜欢芒果……”
乔宝儿现在怀着君家的孩子,自然有最优权,而且最重要的是,君之牧那孽账竟然没反对。
陆祈南现在可以确定,客厅这台耀眼施坦威三角钢琴,肯定是以乔宝儿的名义买回来的。
君老爷子老眉微挑,像是想到了什么,莫名地一笑。
心情也不再那么沉重,再次拿起那杯凉掉的茶,一口喝下……
一个人太于无所顾忌,处事可以狠戾果决,但心灵太于空虚,冷寂,却没有了归属。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迟疑。
有时候,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迟疑的那一步,其实正是心里的牵挂。
牵挂的,就是最想要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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