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景澜宫。
慕成凰一手握着花剪,一手捏着一朵开得正娇艳的白色月季花,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修剪败叶上。
咔嚓一下,手起刀落,宝鹃在旁边惊呼了一声:“公……公主您剪错了。”
慕成凰低头,却发现自己竟然将还未全开的一朵小花苞给剪了下来,微微嘟嘴,只将剪下来的花枝递给宝鹃道:“粘起来吧。”
宝鹃愣了愣:“粘……粘起来?”是要将这花枝粘回去,宝鹃呆萌地回了一句:“用……用浆糊粘可以吗?”
慕成凰脖子缩了缩,才发现自己口误了,改口道:“不是,我是说,插起来吧。”插在水里,至少还能活十几天的,也能等到花开了。
鹦鹉趔趄地过来禀了一句:“公主,皇上请您急急去养心殿一趟。”
这该来的,还是来了,之前听着袁博士突然在养心殿里吐血晕倒的消息,她心里便有些心神不宁的,纵然想着法子让袁博士知道了熹妃和慕成瑶的目的,以袁博士的性情,必然会选择弃卒保车,入宫自保,可就是不知道,袁博士和父皇到底说到了哪个份上,若是关键的事情没有说,反而是陷自己于不利了。
“父皇还请了谁去?”
鹦鹉道:“还有三公主,据说,还出宫请了裕亲王府的二公子。”
慕成凰只带了文枝和宝娟二人前去,一路碎步,步子却时快时慢的,脑子里全都是史书上那些因为科举考试作弊,或者和考官勾结,最后被发难处斩的例子,国子监考学虽然不比科举考试规模浩大,可也是慕元安极为重视的考学,不然,也不会每次都让人先将答卷送入养心殿让他先过目了。
裕亲王府在宫外,裕亲王的二公子慕向白入宫会迟一些,就在养心殿前,慕成凰看到了亦是脸色惨白赶来的慕成欣,慕成欣心情缭乱,此时见了慕成凰,连讥讽嘲笑的精力都没有了,只是一直等着慕成凰,慕成凰微微后退:“三皇姐先请。”
慕成欣喉咙似含着什么,不自然地滚了滚,才是提着裙摆上了台阶了。
高耸的圆形石柱子支撑起养心殿犹如鸟翼的飞檐,慕成凰走在台阶上,只觉得眼前的养心殿像是一只匍匐在京城大鸟,俯视着脚下的一切,哪里有风吹草动,它都一清二楚。
慕成凰和慕成欣来的时候,袁博士还在昏迷之中,情况似乎十分严重,慕向白还未赶来,慕成欣和慕成凰前后脚地进了正殿,慕元安正坐在宝座上,铺着明黄色祥云暗纹桌帘的案几上,铺展开来几张国子监考学的答卷,上头的字迹密密麻麻,应当是策论的卷子。
慕成欣和慕成凰纷纷行了跪礼,慕元安却没有让她们起身的意思,只是突然开口道:“伊尹放太甲于桐而自立也。太甲潜出自桐,杀伊尹。乃立其子伊陟、伊奋,命复其父之田宅而中分之。这句话,你们可知道出自哪里?”
慕成欣诺诺地不敢答话,考试前,慕成瑶的确告诉了她策论的题目会出什么,故而她考完试后,便将之前的那本《竹书纪年》给毁了,只求不留下任何把柄。
“竹书纪年。”慕成凰慢慢开口道,她目光宠辱不惊,回答得那般理直气壮,就连慕元安都忍不住多瞟了她一眼。
慕元安敲了敲着策论正中间的那一篇,道:“成凰这次的策论,考得很好,连国子学的众多先生,都赞不绝口,朕记得,策论并非成凰的强项,这次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必然,是不容易吧。”慕元安的不容易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慕成凰微微一笑:“成凰运气好,考试前,看过这本竹书纪年。”
慕成欣侧头,略有些惊讶地看着慕成凰,慕元安不动声色,只是“哦”一声,继而道:“竹书纪年这本书十分冷僻,看的人,不多。”轻描淡写的这一句却饱含了无数意思,可慕成凰的眸子中,只有一股淡定。
“不错,”慕成凰昂起头,那双艳丽深邃的眸子像是微微绽放着一种光彩,“这本书,是林老太爷推荐的,之前成凰策论成绩屡次拖后,原本想要求陶博士推荐几本好的史书,可陶博士后来在诗会上受了伤,也不忍心去打扰,皇叔时常入宫,知晓皇叔和林老太爷关系甚笃,便求了皇叔替成凰向林老太爷要了几本好书,成凰宫里头的那本竹书纪年,还有林家的印戳呢,这竹书纪年原本读起来,也觉得没什么趣味,可是越读,便越是觉得每个典故都写得很特别,虽然和正史不同,可某些细节,成凰倒是觉得和真实的历史更为贴切。”
“比如?”
“就如同这太甲杀伊尹的典故,正史上记载的是太甲回来后,痛改前非,旁人都进谏伊尹夺位之谋,太甲却将伊尹安然放走,说体谅伊尹的一片苦心,成凰觉得,这不对。”慕元安向来忌讳后宫议政,可慕成凰这副孩童似的口气让他放松了些警惕,反而问道:“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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