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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惠一哭一闹，又一次引起了外面的那些老部下们的叹息。

林默自己滚着轮椅来到了床边，看着床上的陈立国，久久没有说话。

虽然，母亲临死前都不原谅陈家的人，但是林默很清楚，自己母亲多么想回家看一眼自己的家人。

如今，看到了床上这个躺下的老人，林默内心的仇恨瞬间消失了。

林默的手握住了陈立国的手，嘴里苦涩的自言自语道：“从小，我听我妈说。她喜欢过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都很伟大，一个是她爸，另一个是我爸。在她小的时候，她非常崇拜自己的父亲，率领千军万马收复河山，英雄气概，威震八方，在万千少女心目中，他是个英雄，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是一个万众瞩目，一个骄傲，一个霸道的男人。他说一，从来不说二。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将军，一个把一生奉献给国家的人。但是，他却不是一个好父亲，无论是对是错，在他眼里，永远都是对的。”

“小的时候，我妈认为，这个人说的，做的，都是对的。可是渐渐长大了，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后，我妈发现错了。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个霸道的人，从来没有顾及过儿女的感受，没有顾及过妻子的感受。在他心目中，他就是唯一，唯一最大的。”

“直到有一天，我妈遇到了另外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一个大学生，毕业没多久，他没有像其他大学生那样，放出狂言，将来做某某的事。他做的很简单，踏好每一步，做好任何一件事。他喜欢讲道理，他从不贸然行动。我妈说，这个人真的很优秀，从头到尾只讲一个理字。和她父亲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人。”

“也许是上天玩弄着她！她最爱的两个男人却走向了对立，她爸嫌弃她爱的男人贫穷，没有本事，没有家势。而他却想要用自己的实力证明。多可笑啊！那已经是一个没有战争的年代里了，可他却选择走进军队，前往边境……”

“没有人能够知道我妈的感受，一个女人最希望，最期待的是什么？没错，是一个安静、安稳的家。她多么的希望，自己父亲能够给她爱的人一个机会，看着父亲和喜欢的男人坐在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一起说说国家大事。一起谈谈未来……”

说到了这里，林默的双眼红了，眼泪顺着眼眶落了下来，周惠哭的却不行了，表妹、表哥、舅妈以及宋晓月，他们都哭了。甚至门外的那些老干部一个个都擦着眼泪。

如果，仔细去看的话，陈立国眼角含着泪水。

“我妈说，这个世界上，欠她的人太多了。我爸欠了她一场婚礼，她爸欠了她一个安稳的家庭。本来可以好好的，本来可以有一个非常安静的家庭，美丽的爱情。可是一切切却制造成了一场场悲剧。”

“我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真的很穷，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我和我妈住着仅仅十平方的小屋子，住的地方连着厨房、厕所，一到晚上屋子里非常的臭，可那个时候，我和我妈过的很开心。至少我是幸福的，至少我有妈妈的陪伴，我觉得，那个时候我是最幸福的。”

“白天，妈妈去外面工作，我一个人在家。有时跟邻居的一些孩子玩，偶尔跟他们打架，我妈知道后，就会哭着骂我，哭着打我。她说，我爸离开了她，我外公离开了她，所有人都离开了她，弃她而去。她害怕，害怕我也离开她。”

“当时，我只会哭，我说，我怎么可能会离开她。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更不会安慰我妈。我妈每次都哭好长一段时间，才停下来。其实，我也不想跟那些孩子打架，但是他们欺负我，骂我。说我没有爸爸，说我是野种。”

“我很小，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听在了耳朵里，就是不舒服，非常不舒服。于是我就跟他们打架，现在想起，我也觉得很幼稚，很可笑。可是，我当时毕竟是个孩子，很多时候都很羡慕他们，他们能有父母陪伴着，我只能一个人，他们可以每天去学校上课，我呢？我只能偷偷溜进学校里，偷偷看他们上课，被老师们看到了，还要被老师赶出学校。”

“渐渐的，我长大了。我知道了很多事情，或许是因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懂事了很多，明白了很多事理。我心中开始有仇恨了，我在恨我爸，恨他为什么丢下我和妈妈，为什么让妈妈那么苦，为什么让我不能上学？我甚至开始恨上了所有的人，更恨上了那个让我爸和我妈永远分开的外公。”

“我记得，那年我才七岁，我比同龄人成熟很多，甚至在我的心中，变的开始孤立了起来。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我妈的病情又犯了，她不能出去工作，只有我一个人每天跑出去捡破烂，然后换一些药回来给我妈吃。”

说到了这里，林默的全身都在颤抖了起来，他尽量不让眼泪落下，可是眼泪却流的很快。

“你知道吗？我妈病倒在床上时，虚弱的看着我，她眼里只有那种愧疚，她说，她最放不下的就是我，让我来到了这个世上，却没有照顾好我。也许，是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她给我一些电话号码，叫我去拨打这些电话，她说电话上面的人也许可以救她，也许可以帮助到我。”

“我拿着电话号码一个个拨打，一个个期待。可是……可是电话里回答的声音是，对不起，你打错了，或者说，正在忙。没空……你知道吗？我快疯了，我感觉到我妈快不行了，为什么？可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帮助她？”

“她才二十几岁，应该有大好青春的她，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老天为什么要带走她的生命？那些天，我如孤狼一样穿梭在街道上，请求别人救我妈，可是周围都是那种讥讽的眼神，我甚至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我多么痛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多我太不公平了。”

“终于，我妈不行了，病魔夺走了她最后一丝生机，但是，她在临死之前，她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不要恨你外公，不要恨陈家的人。”

“她走了，临走前，她释放了所有的仇恨，她带着笑容走的。”

林默说完时，自己的眼泪也不停的落了下来。特别是周惠，哭的已经不行了。

二十多年前，唯一的女儿离开了她，让她痛不欲生，她跪在地上求自己丈夫，可是丈夫已经下了决心，把女儿赶出家门，她根本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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