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榴她生来便有异象,老一辈的人只要经历过便忘不了。
虽然冬天里腊梅开花也不稀奇,但是她生来的那一年雪下得有一尺厚,那样的天,人也不知道要冻死多少,竟然还有梅花开,还不叫人稀罕啊。
按外婆说这孩子就该取个梅啊雪啊的,做个小名也好啊。结果,大名顺了她大姐,叫叔颐,小名呢又怕她养不活,取了个榴榴好压一压她的命。
便是如此,这孩子养得也磕磕巴巴,从小到大不知道生了多少重病,又是被绿壳掳走,又是被推入河里,若不是有个忠心的丫鬟将她救上岸来,还有那个叫扬波的孩子护着她,恐怕就没有今天的榴榴了。
“阿年,阿年……”庄叔颐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迷迷糊糊地盯着床前的人影。“阿年,你在吗?”
“我在。”扬波凑了上去,将她的被子压实,又担心脖子处会漏风,取了一条小毯子盖住。“我在这里呢。别怕。我在这里,没什么能伤害你的。”
“我害怕。我闭上总觉得还能看见,那个东西。”庄叔颐连字也不敢说出来,仿佛念到这个读音便会在眼前出现一般。
“真是一只小虫子。”扬波轻轻地刮了一下庄叔颐的鼻子。
“你怎么和阿爹阿娘一样,老刮我鼻子。万一我鼻子瘪了,你赔我一个啊。”庄叔颐气呼呼地说。这么一闹,她心里的那点子阴影又好像被风吹了一般,悄无踪影了。
“我的比你好看,赔你有点亏。”扬波一本正经地说起玩笑话来,反而更叫人觉得可乐。
庄叔颐一下便睁开了眼睛,抓住他的手,笑道。“你说要赔我的,不许反悔。”说罢便去刮他的鼻子。
以扬波的身手怎可能叫她轻易碰到呢?他不过是微微挺直身体,便与庄叔颐的手错开了。“你还是乖乖地躺着吧。都起了一夜的烧,再烧下去,非得成个傻子了不可。”
“哼。你才是个傻子呢。”庄叔颐不肯将手缩回去,执意要和他的鼻子打上一架不可。
笨蛋,傻瓜。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呢?他是那么聪慧的人,他不该不知道的。若是他知道,若是他清楚这一点,却依然装作不知。
那么后者也许比前者更叫她绝望吧。
庄叔颐眼神灰暗。她看不清未来,她的这份不能得到回应的爱意,还能走多远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若是将来有一天,他带回某一个女孩,比对自己温柔的模样去爱护她,庄叔颐不知道自己忍不忍得住,此刻已翻腾的酸意。
她想独占他。可是又知道不该这么做。她像是被分割成了两部分,理性的一部分,和疯狂的那一部分。
“真拿你没办法。”扬波想闹她,但是又怕她冻着了。只好微微俯下身,由着她胡闹了一回,方才将她的手按回被子里。
庄叔颐像是得了什么天上天下唯有的宝物,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生怕那无形的宝物从手中溜走。
那细腻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她在被子里,不停地搓捏着自己的手指,她就是个孩子,连得了这么一丁点的好,都欢喜异常。
然而又令她凭空生了许多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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