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这样。他应该告诉她。永宁的郝军长已经下台了,北伐的军队已经到了上海,永宁再怎么小,也不会被忽视略过。
可是不管扬波对自己做了多少的心理准备,事到临头,他还是没能说出来。
他还是不愿意回去。或者说他还是不愿意叫榴榴回去。
那是她的永宁,不是他的。
“阿年,哪一个?多大的瓶子,或者说什么颜色的标签?”庄叔颐在一堆的瓶瓶罐罐里彻底迷糊了。她找不到。
“上面有一只老虎的。”扬波将自己的手放进冷水里。水面上同一时刻,还浮现出他那张看了就叫人厌恶的嘴脸。
他真不是个东西。他这样的人渣能得到她的爱,简直是几辈子烧香得来的,大概也把他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赌在了这里吧。否则哪有这般奇迹似的现在。
她将他视若英雄神明,他却做尽了卑鄙无耻的事情。他欺骗了她,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他好似已经习惯了拿谎言去敷衍她。
可是连他这样没有心肺的人,也觉得真话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不想要她回去。这才是真话。
她想回家,想回永宁,想得连在梦中都泪流不止。可他明明知道可以回去了,却偏偏不肯告诉她。他根本不值得被她那样爱。但是他真的做不到,放她回去。
也许她说的没错。他只是想要独占她,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囚禁在笼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他才能安心。
她心里的爱实在太多了。她爱父母,爱家族,爱永宁,爱正义……他算老几呢?在那些东西面前,他什么也算不上。
而且他敢肯定,只要她的父母、她的家族,只要那些东西需要她,她都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她就是那天真无私到无可救药的傻子。
就像那一天,为了救她的母亲,她选择将那柄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不假思索。对她来说,自己的命,总是轻如鸿毛。
可是对于他来说,不是这样的。即便这世上有一座泰山,也绝不可能重过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将全世界加在一起,也不足她的万万分之一。
他已经不敢再回想,那一日,她的胸膛上插着匕首,躺在血泊之中,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的画面了。
她那么的坚决,那么的果断,他连阻止也来不及。若是那一天,没有那个姓程的混蛋医生,那柄匕首再多刺进去半分,她会不会真的死在那里。
他不敢想。
“阿年,你好点了吗?”庄叔颐一脸担忧地问。
扬波望着她的脸,笑了起来。“好多了。现在榴榴,帮我涂万金油吧。等下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庄叔颐捧着他的手,小心地挖了一堆的药膏,用指头轻柔地抹在了他的手背上,还一边用嘴对着吹气,生怕他疼。“疼吗?呼呼~”
“疼。”扬波说出这个字,就看到她的眉头都搅在一起了,很是有趣。然后他将手伸到她嘴边。“榴榴,你帮我吹吹,再吹吹就不疼了。”
“恩。呼呼~”庄叔颐立即鼓起嘴用力地吹了起来。
“对了,阿年,我们要去哪?”
“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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