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离得不远,她不过十几分钟就赶到了现场。车子撞得很惨,闪着红红的尾灯半横在那里。幸好天气寒冷,车流稀疏,路过的车并没有一辆停下来看热闹的,大家都匆忙赶着回家,没人减速。费峻玮已经换过衣服,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高领套头毛衫,又戴着帽子,乍一看像个犹未大学毕业的男生,站在离车子很远的隔离带旁,远远看到她把车停下,才走过来。
“你喝酒了?”
“没有。”
她毫不客气抓着他的衣襟,因为没穿高跟鞋,她不得不踮起脚来凑近了闻他身上的气息。非常近,他的呼吸暖暖地喷在她脸上,清清雅雅,并没有酒气。而他的眼珠很黑很亮,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希冀,盯着她的唇,似乎小孩子想吃糖,喃喃地问:“我可以吻你吗?”
她白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司机呢?你怎么自己开车?”
“我叫他下班了。”
“你还没有到家为什么叫他下班?”
“他送我到家了,然后我自己开车出来的。”
“你已经到家了还开车出来做什么?”
他看着她不做声。过了几秒钟,才拉开后座的车门,拿出一大束紫色睡莲,包得十分漂亮,寒风中更是楚楚动人,他说:“我买花去了。”
“这种事叫助理去好了,什么事值得你半夜自己开车跑出来买花?”她又气又怒又急,“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刚刚一大堆负面消息才平息下去,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好容易才重新让公众接受你的正面形象,这个时候你不要添乱,不要自毁前程好不好?”
“你。”
“什么?”她快被他气死了。
“花是买给你的。”他说,“花店说这个花粉处理过,不会过敏的。”
她愣了片刻,回头看看撞得一塌糊涂的车,是去年刚买的新车,因为他平常太忙,还没开过几次,车子基本还是崭新的,都不到三千公里,只是撞得很惨,连安全气囊都弹出来了。她看着都替他一阵心疼,还算是新车呢……回头看他,还好没有受伤,于是说:“我打电话报警,顺便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他看着她,终于说:“我出来得太急……忘了带驾照。”
她是真的……真的……被他气死了。
“行车证一直放在车上,我就是忘带驾照了。”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像犯错的小孩,“你别生气了……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吗?”她恨铁不成钢,“如果你不是公司艺人,我真盼望警察把你抓到牢里去关起来!”话虽这样说,幸好这一段是交警摄像头的死角,路上也没有人注意他们。她在短短几秒钟内就下了决定:“OK,你开我的车先走,我来报警。”
他乖乖开着她的车走了,她用手机打了122,然后再给保险公司打电话。交警不一会儿就来了,看过她的驾照问了她几个问题,照例开了张罚单给她。因为只是车辆受损没有别的事,所以保险理赔到了现场,也就拍了几张照片。
回到家中已经是午夜时分,她刚进家门就接到费峻玮的电话:“你还好吧?”
“没事。交警扣了我两分,罚款两百块。”她打了个呵欠,“这两百块从你佣金里扣,省得你下次记不住。”
“你不过来了吗?”
“什么?”
“来我家。”
“去你家干什么?”
“谈工作啊……你答应过我。”
“不去了,太累了。”
他“哦”了一声,语气里有淡淡的失望似的,最后却只是说:“那你早点睡。”
“晚安。”
“晚安。”
放下电话,她走进浴室放水。当初花掉二分之一的月薪租下这里,就是因为这间浴室她非常喜欢。下沉式的浴缸给人一种安全和奢侈的从容感,而浴缸对面的窗子,又正对着繁华的高架桥。幸好地方够高,每次她将自己完全浸在水中,看着足底银河繁星似的车灯,都会觉得自己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虔诚,在俯瞰这个尘世。
她像在泡日式温泉,头顶一块毛巾,享受着香熏的快乐。这个时候应该来一杯红酒,不过她是个大俗人,所以拿起刀叉来吃蛋糕。她将自己的车子交给他开走的时候,除了自己的包,也随手将这个纸袋拿下来了,而他心神不宁,完全没有留意。
蛋糕很好吃,湿乎乎的芝士味抿进嘴里,非常美味。
为什么不把蛋糕留给他呢?或者是因为那一束莲花。那样美,那样漂亮的花束,幽蓝色的花瓣楚楚,在寒风中似乎呵口气都可以融化似的。他怎么会想起买这样一束花送给她?莲花还放在他车的后座上,而车子早已经在她给保险公司打电话之后,被直接拖到修车场去了。
她想起一句话:男人久不见莲花,开始觉得牡丹美。
万丈红尘,滚滚浊世,谁当得起出淤泥而不染?
她没有那个资格。
每次费峻玮用他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时,她都会下意识觉得心虚。他们识于微时,只有她知道,他仍有成名前的单纯与稚气,有时候是近乎孩子般的天真。所以自己才会答应Marilyn做他的经纪人吧?
不可试探主你的神,圣经说。
知道不可为而为之,后果会是什么样子呢?
或许是粉身碎骨,一往无回。
她重新将自己沉入水中,不愿意再去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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