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句他是吩咐梁九功说的。
梁九功搬了凳子,放在离御前四尺远的地方。
恪靖公主再次谢恩,才起身就坐,而后望向康熙,带了孺慕道:“汗阿玛还跟三年前一样,就是清减了……”
康熙摆手道:“整日里操心,日子烦着,怎么能不清减呢?”
恪靖公主又看了下屋子里,没有看到起居注官,随后她想起一件事,好像在康熙三十六年就撤了起居注官。
她神色就凝重起来,道:“汗阿玛,儿臣有关乎喀尔喀的隐情禀告……”
康熙神色也肃穆起来,望向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道:“汗阿玛,土谢图汗部有袭杀扎萨克图汗先例,如今又蠢蠢欲动……”
康熙沉吟道:“他们想做什么?”
恪靖公主道:“统一喀尔喀……”
早先的时候土谢图部的地盘即便是三部之中最大,可是也没有到现在无冕之王的地步,可是自从前些年袭杀扎萨克图汗,强占了其右部人口与土地后,实力就远远地超过其他两部。
这失了平衡,乱子早晚都要起来的。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土谢图部的不逊,他已经见识过,并不觉得公主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朝廷能容下三头草原狼,却不会豢养一只草原虎。
康熙道:“敦多布多尔济一直在库伦?”
恪靖公主点头,很是平静,道:“已经开始择选重臣之女为侧妃人选……”
康熙看了她一眼,道:“你说这些,可是想要朕为你张目,下令惩戒敦多布多尔济?”
恪靖公主摇头道:“儿臣已经出嫁,不敢为私事劳烦汗阿玛操心,这些不过都是小事……”
说到这里,她带了郑重,道:“汗阿玛,土谢图部身边没有了准噶尔部,不再需要朝廷的庇护,现下安生,不过是休养生息,等到十年、八年,下一茬丁口成长起来,他们就不会继续这样安份,或是吞并其他两部,或是北击沙俄……或是侵扰归化……”
康熙当了三十多年帝王,当然想过这些,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看着恪靖公主,道:“喀尔喀需要休养生息,朝廷也需要……”
战争一起,就是钱粮。
近些年朝廷虽略有盈余,可是也多用在河工上,真要发动一场大战,那上下又要紧巴巴。
主要也是怕战争胶着,要知道喀尔喀三部虽内附,可是扎萨克图部与车臣汗部两部,同俄罗斯也都勾勾搭搭。
谁晓得到时候俄罗斯会不会趁机南下叩边。
恪靖公主看了眼梁九功跟魏珠道:“汗阿玛,儿臣有一策,要单独禀奏……”
康熙深深地看了恪靖公主一眼,对梁九功跟魏珠挥挥手。
梁九功跟魏珠退了下去,招呼着门口的值守太监跟侍卫,避开清溪书屋门口
恪靖公主起身跪了,道:“汗阿玛,土谢图汗部没有敌人,才会想着对外,那就给他们竖起来敌人……”
康熙沉思,道:“敌在何处?”
恪靖公主指了指自己,道:“和硕恪靖公主与和硕额驸敦多布多尔济……”
“和硕额驸……”
康熙看着恪靖公主,带了诧异道:“你晓得你在说什么?”
恪靖公主叩首道:“儿臣晓得,土谢图的汗不会全心全意向着朝廷、依赖于朝廷,可是和硕额驸是以妻为贵,会依赖于朝廷……”
“你想过没有,你以后的儿子是敦多布多尔济的继承人,会是土谢图部的主人?”康熙问道。
恪靖公主看着康熙,郑重道:“若是额驸还在汗王位上,为了拉拢土谢图部的老臣,下一任继承人之母,只会出身喀尔喀,同摸不着的汗王位相比,儿臣更愿意儿臣的儿子成为世袭旗主,扎根喀尔喀,成为土谢图汗部跟大清之间不可或缺的桥梁……”
康熙实没想到,女儿会有这样的果决。
他站了起来,亲自扶起了恪靖公主,皱眉道:“敦多布多尔济竟是有这样打算?平日里,可有怠慢你之处?”
恪靖公主起身,傲然一笑,道:“儿臣是公主,君臣有别,还轮不到他在儿臣面前作威作福,只是他年纪轻,登了高位,身边鱼龙混杂,多少人等着沾光攀富贵,奉承蛊惑的人多了,难免轻浮起来,没有关系,打回原形就好了,他的汗王是沾了儿臣的光,汗阿玛赏的,汗阿玛自然也能收回来……”
敦多布多尔济虽是老汗王的长孙,可是他父亲已经病逝。
老汗王生前没有确定继承人,在长孙跟幼子之间犹豫不定。
按照蒙古的传统,倒是幼子守灶的更多些。
等到老汗王病故,土谢图汗部报到朝廷,朝廷就让敦多布多尔济袭了汗位。
原本想着敦多布多尔济会感念朝廷恩典,善待公主,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走向。
算下来,还不到半年的时间。
康熙看着恪靖公主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他知晓汗王之位因你而失,会怨恨你,夫妻之情也会就此断绝……”
恪靖公主扶着康熙,带了讨好,道:“所以儿臣才要密禀啊,汗阿玛就帮帮儿臣,让这件事永永远远地成为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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