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明白这一点,米拉明白这一点,当初提出这个请求的绫明白这一点,就连樱本人也明白这一点。
救人不一定非得是纯粹到无以复加的单纯善意,不图谋任何回报的伟大壮举。实际上以经历过不少事件的三人自身而言,若是真有这种人存在,那么他们反而会怀疑那是否是一个恶魔或是妖怪假扮的。不求明面上的回报,只是为了在之后得到自己的魂灵。
简单明了的利益共同体反而是最让人感觉轻松的。互助互利,每个人都发挥自己的长处展现出自己所拥有的能力,作为一个团体共同谋生。
实际上,这比起单纯是同情而言,更让樱受用。
失去了一切的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谁在这种时候跳出来高高在上地予以怜悯,同情心是人类最为廉价的一种情感,它往往藉由事不关己者的口中以根本对于事情毫无作用甚至像是在给伤口撒盐一样的话语形式呈现出来。作为心高气傲的曾经的花魁,若是樱被这样对待了,她可能反而会宁可死去吧。
“你仍有价值,让我们来互相利用吧。”
这种在自认是怜香惜玉的好人耳里听来会过于冷酷无情的说法,反倒是她真正希望听到的东西。
绫为什么会想要让亨利和米拉救下樱,是因为这位和人女子哪怕生存方式是博士小姐最不愿意见到的依附男性而生,她其实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自立自强。
归根结底,她们是同一类人。
夹杂在月之国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当中,以各自虽有区分实际上重叠程度却比双方愿意承认的更大的方式,挣扎着试图生存下去的同伴。
“村子被烧掉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但这边很多人都觉得那里就是个贼窝窝,被烧掉了活该,反而觉得痛快。”作为曾经沼泽村的头面人物,樱在复述她打听来的消息时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低价物品要去沼泽村搞,在跑去那边买明知道是赃物的东西时也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在干坏事。但果然是树倒猢狲散吗。”
“现在都开始马后炮说都是奸夫**男盗女娼,死得活该。”
“所以离得多远呢?”米拉对着樱开口问道。
“大概两天的路程,消息是水路坐快船逃出来的人传开的。”花魁抚了一下自己剪乱的碎发,然后愣了愣,似乎仍未习惯已经变成短发的事实,接着叹了口气:“加贺家那位大公子虽然蠢了点,上面的本家却不傻。”
“他们直接用为新京剿匪的名义糊弄过去了,上面似乎也打算买这个账。毕竟大家都是有门望的华族,在自己交际圈里头的话要比起外面的风传可信度高出不少。”樱说完,亨利却皱着眉:“那铠甲的事情呢?”
贤者的着眼点一如既往地犀利,绫在一开始见到那些赤甲武士的时候一眼看到盔甲就知道他们是叛乱的,而加贺家的大公子直接带上的士兵也全都是身穿红色甲胄的,这个事情只要有人提起,显然可以成为叛军计划泄露的点。
“用夜色和火光糊弄过去了,再说了,村子住的都是些什么人?”樱耸了耸肩。
“男盗女娼。”米拉重复了一下新学会的词汇。
“所以咯,言辞的可信度不高。”樱情绪复杂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为什么他们这么执着于颜色?一路上见过的穿红色甲的人也不少,而且这是要定做的吧?这个量,要是工匠或者目击者哪里走漏消息的话,不就影响计划了吗?”而洛安少女再次对一个一直难以理解的点提出了质疑。
“仪式化,大义名分。在这个国家,哪怕是要发起叛乱,也是必须严格按照规矩来的。如果他们没有按照规矩来的话,那么哪怕推翻了皇室,豪族和人民也不会认。”这一次回答她的是贤者,花魁因为亨利对于月之国制度的了解而瞥了他一眼,但一如既往地把话藏在了心底。
“总之,这是我了解的东西。然后我花10个铜板买了一份地图,看了一下,离我们最近的靠水的城镇是这儿,青知镇。是要跟其他人汇流的吧,那个星咏博士的小丫头那群人。”樱掏出了一份纸做的地图,而洛安少女则忍不住说出了“好便宜”这样的话语。
月之国的知识普及率以及纸笔的大量存在,使得这个国家作为信息载体的书本之类价格相较里加尔非常低廉。
“那么就上路吧。”信息整理完毕重新确认了目标之后,一行三人穿着新买来换上的透气草鞋,走上了乡间小道。
但刚走出来没多远,他们就又停了下来。
“我们应该已经拒绝过了。”亨利叹了口气,回过了头:“宗二郎大人。”
“嘿,但老夫可不是那种,轻易就放弃的人。”明显有备而来的壮汉一身旅装背着物资,但身边却一个跟班都没有。
“怎么着,难不成老夫还不能恰好与诸位同路了吗。”沼地之虎咧嘴一笑。
“服了你了。”而樱转过了头,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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