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更加稀少的月之国开发出了许多种五花八门的运用方式,光是刀刃的研磨方式就有许多种讲究。这种钻研精神来源于对材料珍惜度的重视,他们没有挥霍的成本,一旦浪费了就是极大的损失。
里加尔人、尤其是西海岸人坐拥着更加丰富的资源,但却因为大部分地区的分裂内乱,贵族拥兵自重把铁器都用于军事等缘故未能发挥出矿藏的潜能。
而新月洲则是以不利的先天条件,刻苦钻研,仰仗于统一国度带来的集中劳动力与思维智慧结晶调配,达成了先天富足者都垂涎欲滴的铁器生产规模与普及程度。
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在前进的路上经由亨利娓娓道来,多多少少引发了其他人的一些思考。
“和人的贵族都不一定能明白这个道理呢。”绫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有些惆怅,她多半又是想起了之前在新京提出警告却被高傲地抵触排斥的事实。
智慧与知识本应不分出身与界限的,可现实却是即便他所拥有的智慧确凿无疑可以仰仗,甚至于比那些在本地世世代代生活的人看得都清楚,他也会因为所谓“南蛮”的身份而遭到高层的抵制。
就像扶桑的和人平民将精灵石柱作为一种本地文化引以为傲却对其建造者与运行原理一问三不知一样。
当那些和人贵族们视自己为天上人,将其他人尽数鄙夷为“蛮夷”认为他们全都比自己更低等之时。他们又是否知晓如今月之国的繁华盛世其实是祖辈们用血汗与辛勤一砖一瓦搭建而成的。
新月洲本不拥有那般雄厚的资本,一切皆是人民的辛勤劳动与统一的国度下历经千辛万苦所得来的。
而如今那些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却忘却了谦卑与辛勤,将这一切视作理所当然,视作“从来如此”,并认为是可以肆意挥霍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资本,高高在上地以“四千年古国贵族”的眼光看待其他人。
不知民间疾苦,不知流民之困。
他们尚不如自己鄙夷的南蛮人看得清晰,可若是她把这一点揭露出来,又势必会被那些人指责为“被南蛮思想所干扰”的异端学说。
“那立于万民之上者更应当谦卑自身,须谨记自己的立身之本乃是脚下千万民众的辛勤劳作与奉献。”
“若未有农夫,武士何得饭食。”
“若未有匠人,武士何来锋刃。”
“所谓武家荣辱,若失去了民众,无饭可吃,无刀可擦,无甲可着,不过空谈。”
金铁敲击声越来越近,而亨利如是说着。
其他几人都看着他,而贤者耸了耸肩。
“据说是最早的月之国皇帝的训言。”
“但看这样子,大概是被忘光了吧。”
正确之事,曾令人赞叹的丰功伟绩,都在岁月的流转之中逐渐消失。
人们变得怠惰而追求表面化的东西,那些仪式化的做派,那些华美的衣物,刀鞘,鲜亮的复古调铠甲。
和人的武士们还执着于自己的荣誉,执着到甚至有些堕入魔道的程度,为了口头上的荣誉生死相搏。
却并不知晓这份荣誉从何而来。
仿佛只要是作为一个武士出身,他就自带荣誉,而这一生都只是为了维护荣誉而活。
平民敬畏武士并非他们有力地治理了领地解决了争端,捍卫了生命财产,做出了公正的决策,成为令人向往的有力领导者。
平民敬畏武士,只是因为他们是武士。
只是因为从来如此。
那么如果哪天他们觉得不必如此呢?
动荡不是即将到来,而是已经到来了。
在到达扶桑后道听途说了新京的流民纵火事件后,亨利便判断出类似的事情之后恐怕会越来越多。
危机与压力会暴露出以往存在的问题。
而他,即便贵为贤者。
能做的也只有在他人寻求帮助之时,提供自己的一些智慧。
动荡与灾害并不是最可怕的。人们总会畏惧某些看似永恒的庞然大物崩塌的瞬间,认为从此天地昏暗再无日月。
可人总会越过去的。
即便毁灭与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人们也会拼尽全力留下自己的传承,留下自己活过的痕迹,留下火种以期他日再燃成烈焰。
而他能做的除了给予智慧,也就只有想方设法将灾害规模控制得小一些了。
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只能交给和人自己,月之国体量庞大且国情复杂,加之以南蛮人身份被排斥这一点,他远不能像以前那样单凭进言争取时间或者改变局势。
但对于那些人以外的力量,那些亘古的大敌,纯粹的毁灭本身。
若不加以重视,恐怕这片土地的样貌都会大大改变。
而为此,他藉由那些居住于新京当地的拉曼商人向着里加尔大陆发出了求援消息,也在近日或许就会得到回应。
只是但愿。
那些被这片大陆所放逐的旧日诸神们的到来。
不会引起太多不必要的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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