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百善看着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一脸的如临大敌,连娘亲的神色也有些紧张,不由好笑道:“不就是有了孩子吗,至于把我当成雪豆腐吗,家里这般大事我竟半点不知晓?”
魏琪话一出口就觉察了不对劲,旋即就跳了起来,“你有身孕了,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我前一向得了两块上好的血竭,妇人用来补身子再好不过,回头我就叫人给你送了来。对了,这孩儿多大了?有三个月没有,胎里坐稳了吗?有些什么想吃的想用的没有……”
宋知春嘴巴张了张,见魏琪说个吧唧不停,女儿脸上也没有丝毫紧张不适,一颗悬着心终于落了地。心想,与其这样收着瞒着,反倒不如大方说出来。
魏琪讲了一摊儿女经后才后知觉地旧话重提,“我家方明德说了,裴师哥为人一贯谨慎仔细,怎么可能为了点银子就将夹带举子私下放入考场,那些人多半是以讹传讹。珍哥,你千不不要忧急!”
魏琪的父亲魏勉从前是裴青的上峰,更是他半个领路人,所以两者向来以师兄师妹相称。
傅百善凝神想了一会道:“我大堂兄傅念祖此次也有入考,裴大哥得知要出任贡院巡查官时,就即向礼部尚书温尚杰上了陈情。隔了一天后他见没有丝毫动静,就起了个心眼越级向首辅陈自庸禀报了此事,结果陈首铺回了几个字:毋须理会!难不成被言官弹劾的就是这件事吗?”
魏琪听了连连咋舌,“我还以为象裴师兄那样的闷罐性子会吃亏呢,原来他心中有数呢,难怪我家方明德说我瞎操心!”
其实宋知春也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这才一大早就过来看看。听到女婿处置得当,一颗心顿时就放了下来,抬头笑道:“今个是初一,左右我们娘几个无事,就到圆恩寺吃斋饭吧,也让佛祖保佑你们身子康健万事随心!”
傅百善正是好吃的时候闻言连连点头,魏琪更是无有不应的,转头叫了贴身的仆妇回教忠坊把婆母和儿子都接来一道。在她看来佛寺里听禅吃斋,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
半个时辰后仆妇们带话,方家老太太说年岁大了不愿出门,却把魏琪的儿子信哥儿送了过来。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活泼且好动。乳母嬷嬷是个老实妇人,生怕孩子胡闹冲撞了人,一直在身边小心护着。
魏琪故意引着儿子说话,问傅百善肚子里头是弟弟是妹妹?哥儿睁着黑葡萄一样纯净的大眼道:“是妹妹!”
魏琪听了哈哈大笑,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咱俩这亲家就是老天注定的,你及笄时我送你的那套头面可千万要传给你女儿我媳妇儿,要不然我就让我儿子直接住到你家来!”
傅百善啼笑皆非,这肚子里还没有最终确定消息呢,就急吼吼地被人定下了,还言之凿凿地说是闺女,这事也只有魏琪做得出来!
圆恩寺是京城富贵家的女眷尤其爱去之地,古树参天清净悠然。寺里的主持也都是得道的高僧,讲起法来诙谐有趣意境颇深,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便成了京城贵妇们的聚首游玩之地。
宋知春本不信这些神佛之说,但自傅满仓平安归来后她就有了敬畏之心,遇着看得顺眼的寺庙也愿舍下香油钱。一众妇孺在在大雄宝殿焚香磕头之后,有知客僧引众人去斋堂用饭。迎面就碰见一群华服贵人,正是寿守侯府的张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前来。
两家的妇人们相互蹲礼厮见了,因年纪辈份小傅百善走在最后面。魏琪半搀扶着她,边附过来悄声嘀咕,“那位侯府的二夫人高氏老侧头打量你,这么大岁数了打扮得跟小姑娘一样鲜妍,倒也极有趣!”
傅百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位行事张扬的高夫人的确不象寿宁候府的人。郑瑞舅舅怎么娶了这么一个人,看人时完全不避讳人家的目光,想来心思单纯被家人呵护得极好的。反之,张老夫人看起来比上次在皇宫里看着老多了,鬓边的头发竟然全白了,这等富贵人家难道还有什么焦虑之事不成?
张老夫人亲自携着宋知春的手和煦喁语,“我知道你们母女都是性子稳重之人,不到要紧关头轻易不会开口求人。可是你这样讲礼外道就是把我这个老太婆撇在一边了,反倒让我成日里惶恐忧心不已。”
宋知春低声道:“珍哥就是这样报喜不报忧的孩子,许多事都是发生许久之后我也才知晓。她的夫婿裴青也是如此性子,他此次从青州迁调初入京城就淌入春闱舞弊案的浑水,为怕我们担心竟是半字未提。若非府上二爷特特前来提醒,竟不知那孩子身上担着这么大的事!”
张老夫人眼前一亮,回头望了一眼树下明眸善睐高挑矫健的女郎,不由双目藉藉含泪喃喃叹道:“倒是个有担当的儿郎,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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