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京师警察厅侦缉队里,通县分局的局长带着个警察等李四。本来应该是怂崔负责接待,他赶着中午吃饭,就以李四目前全权负责该案,把人推给李四了。
来的那个警察,李四瞅着眼熟,一报通县地面儿的,李四一下回想起来,就是前两天去江湖下处走访时,和他动手的那三个警察中领队的。警察一脸的极不情愿——一看就知道是被自己的上峰强带过来的。
通县分局长觉得事情重大,自以为有了功,于是对李四说:“昨儿个他跟我叨咕,这两天藏(咱)们地界上的江湖下处可热闹了,一拨子一拨子的尽是人。”
“怎么回事?”李四想听那个警察亲口说。
“就是我熟(叔),开的那个下处,还有别的几个下处,忽喇喇的,这些个日子全是南边赶过来的,我就告诉藏(咱)们局长,地面上可能有事。”警察只说这么多,便住了嘴。
县警察局长马上接过话儿说道:“我一听他说,马上上报,咱们前阵子厅里不是要求查下处么?不知有些什么牵扯?”
李四思考了片刻问道:“都是同一拨人?”
“不是,听口音,南边几个省的都有,住下的人顶多打个尖儿,吃口饭就赶着往北边下去了。”警察回答道。
“是不是南边革命党?这两天大总统在准备南北和谈,要不要报告赵总长。”地方上的局长政治上很敏感。
“报告也得弄清楚了啊。”李四不软不硬顶了一句。局长从兜里掏出来几页纸:“李警长,这是下处附近留的各门派的路标记号,我安排弟兄们抄画了下来,不知道……”李四接过纸,以前在善扑营陪皇帝打围有过经验,知道这可能是前边的人留给后边人的路标或者必要的提醒信息。上面抄的符号的类型并不统一,估计是几个门派的交混在一起了。
“江湖下处只接待江湖绿林中人,不掺和庙堂的事儿,千百年来的死规矩,应该和南边政党不打连连。”李四一边翻看局长给的纸一边回答。
局长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仍不死心道:“慎重些好,这年头都在变,何况下边派出所弟兄辛苦抄画的,都是便衣出行,让江湖看到后头跟着……也挺玄,冒着风险的。”
“嗯,我写个报告,给厅里报一下,劳驾您把您手下参加的人名附一个。”李四把抄有江湖印记的纸装在兜里。
“得嘞,回头我叫人抄了送来……那就先告辞了,李警长。”
“辛苦弟兄们了。”李四一抱拳。
“哪儿的话,赶明儿来我地面,藏(咱)们请酒。”局长敬了个标准民国警礼。
先是平白无故炸死个人,然后是尸体又不翼而飞,紧跟着发现自己被人跟踪,胡同夜战受伤,现在又得知江湖也在异动集结,瞅着纸上乱七八糟的江湖标记,估计这南边大半个江湖门派都有人过来了……这几件事难道真有什么关联?
下午,门房进来报告李四有人找。
让进办公室一看,是亦悦洋行的那位洋经理。
他不似前两次那么好整以暇,一进门便急惶惶道:“警察先生,我的合伙人不见了”。
李四一见他就脑袋疼。故意慢慢打开本子,舔开毛笔,又去倒了杯茶:“慢慢说,别着急,谁?”
“王卜,王先生我的合伙人。”
“哪个王……是辅佐的辅么?”
“卜,卜,一个竖一个点。”洋人有些急。
“噢,萝卜的卜。”李四在本子上记着:“走了多长时间了?”
“三天了,这不合规矩,我去他住宅找了,也没有人,这不合常理警察先生。”
“你这样,你去派出所。先寻寻人,别急,兴许上外省办货了。”李四可舒坦了。
“办什么货?我们的货都从英国来的。”
“也许在哪个堂子里玩耍,你去先报个案,我这里是专案组不管寻人。”李四感觉肩膀上的伤都没了似的舒服。
“你,你上次不是来洋行找姓刁的人?”洋人嘟囔着。
李四感觉肩窝,嗖家伙又疼上了:“你他娘……啊啊,不是说没有么!”若不是外国人,李四真想踹他。
“您当时问的是‘现在’有没有姓‘刁’的,现在是没有,现在是王卜,警察先生。”
“他是刁仕贵?”李四绕开语法问题直接发问。
“不是。”洋人回答道。李四一盘算,也对!按《彀中簿》记录同治九年是三十二岁到今天已经是七十多岁老人了。“你那个同伙叫什么?”
“合伙人。叫王卜。”洋人听得出中文的差别。
“以前,以前叫什么名?”
“刁怀远。”
“他跟刁仕贵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什么刁仕贵。请您不要再问我这个名字了,我的合伙人王卜,噢,曾经的名字刁怀远,我找不到他了,警察先生请您帮忙。”洋人说了这一长串中文有些累。
李四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对洋人说:“走,带我去他家瞅瞅。”
距离亦悦洋行所在的罗车胡同向西,沿着胡同走一个反着的“弓”字形就到小菊胡同,大概其在胡同中间位置就是这个现在叫王卜的人住的宅子。
“我可没检厅儿的搜查令。”李四明显是在揶揄洋人。
gu903();“检厅儿?见他的鬼去吧。”洋人麻利儿地掏出钥匙开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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