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失一人,彭樽,寒。”李四在纸上整个译出后念给魏荮安听。
“甚的意思?”
“晋失一人,可能是告诉我山西会馆报走失了一个人,这个人叫彭樽。”李四给魏荮安分析。
“不能是全山西丢了一个人?哈哈,这电报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省钱哇。”
“山西丢的人多了去了,关咱们什么事。厅里发给我的专电,大家都知道的茬儿口,我来张家口时有一组人是负责找哪个会馆武馆失踪人的,估计是有了情况。我勘验尸体时,那个人虽然炸烂了,但是手指节,掌根处的茧子说明他是江湖中人。”
李四又翻看了一下译写的文字。“寒?寒电,那就是十四日来电,这电报叫你们队长押了两天在手里。”李四苦笑了一声,“那杀人的嫌犯是晋中辽州人氏,这个丢了的彭樽也是山西人,估计是经过查访,把失踪的时间对上了,否则京师这边也不会巴巴儿地拍个电报告知。”
“一个山西人炸了另一个山西人,为什么把整个武林都搬俄(我)们这堡子里了?想不明白。”
“我暂时也想不明白。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确定了彭樽就是被杀的,再通过他周围的圈子找线索吧。”
“还是俄(我)的老办法,你把这杀人与被杀的俩人共同的圈子合上一合,看看有甚的交集。”
“魏兄所言甚是……谁在外面!”李四听到门外似乎有些响动。便轻轻有敲门声:“给您送热水。”是老林的声音。
门并没动,老林并没有推门进来。
“噢,进来吧。”李四应声道。
老林提着热水壶走了进来,为李四换了热水又走了出去。
“他上来时的步声你听到了?”李四问魏荮安。
“不曾。”魏荮安边说边又把门打开确认了一下。
李四瞅着魏荮安确认完,又关上门,看似闲扯淡地问了一句道:“你们这里给生病的人吃花生熬煮的糊糊?里面加鸡蛋,还有橙膏?”
“听都不曾听过,俄(我)们这里都是吃小米粥,养人。哎?女娃娃好点哇?晚上给她弄些甚的吃?”
“让她多睡会子吧。”李四看着门若有所思,愣怔了一会又问魏荮安:“你说这绒布红花是谁放她屋里的?”
“不知道。”
“放这花什么意思?”
“要是漫天乱猜的话,这意思太多了。”魏荮安还是不习惯短头发,尤其是费脑子时候,没有了拿捏的物什。
“这姑娘也不明言。”李四喃喃自语。
魏荮安乐了:“人家女娃娃,凭甚的什么都跟你讲。”
“她到底从哪里来?得罪了甚的人?见这红花那天是惊叫还是怒喊?哎,老魏你帮我回忆回忆,咱们冲进去,我光顾看这小红花了,你当时看她脸了没?怒还是惊?”
魏荮安让李四气乐了:“俄(我)说贤弟,俄(我)为甚的要盯住女娃娃的脸看,啊?哈哈。”魏荮安把翠扳指摘下来,攥在手里盘磨:“俄(我)说贤弟哇,现在,你身上一个命案,俄(我)身上一个命案,你还嫌不闹心是怎的?这几天堡子里闲人多,俄(我)一会儿通知这街面上,多多紧密着些邻里守望的,让店里也多多谨慎着也就是了。”
“这女子会不会和南来的那帮人有牵连?”李四没认真听方才魏荮安的话,兀自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这让魏荮安着实不快:“贤弟,警察就是份混嚼裹儿的差事,你莫成瘾哇,你若是瞅着谁都可疑,俄(我)就不与你相与了。”魏荮安手里的板指越转越快。
“魏兄勿怪,是我多想了,在这异地他乡也就能和魏兄聊聊。”李四感觉到了魏荮安的不快,收回了心思。
魏荮安对李四目前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况也有些许感同身受,虽说是办一个天大的案子,到了,就是他一个人在支撑,其他人早把事儿全都卸在李四头上了,事儿办不成,其他人谁都没责任;事儿办成了,全是伸手分一杯羹的。还是前清那拨人,还是前清那些暗规矩,撑着面儿上的鼎革气象。
想到这里魏荮安反倒同情起这个倳戟了:“京厅儿,今天传的讯息应该是个好消息,兴许再等几天,京师又会来电报,查实那失踪的彭樽就是被杀的人,就真正有了头绪,凶人和苦主便都有了着落,再不是贤弟刚来时的光景,蒙着眼办那无头的案子了。”
李四知道魏荮安是安慰自己,笑着说道:“京师那帮子弟兄,魏爷你应当清楚,俱是前朝营武出身,再挟带几个前朝的番役、仵作、稳婆,若论维护治安吓唬地面儿,应付上差,都是天师临凡,真要讲推、拿、鞫问~呵呵。”停了停,李四又道:“求人莫若求己,老魏你帮我打听打听,回北京的火车现在畅通着么?”
“好。”魏荮安把翠扳指又套在了大拇指上。
好像是配合着李四爷的问话,窗外,隐隐传来一阵火车的鸣叫声,昭示着一个轰隆隆的时代隐然到来。
昨天还悠然自得的一个老大帝国,一开门儿,那新鲜古怪的东西都仿佛集合好了,一起往门里挤,你拦也拦不住,你躲也躲不开。就像这大京张铁路,修完了,对于朝廷是个盛大的体面,但像李四这样的凡人还没成就个概念,然后轰轰烈烈就民国了。若不是这次出差,李四爷觉得这辈子自己都没必要坐个火车。楼下厩里,那个黑泼皮就足够自己操心的了,若哪天不干了,去了职,不妨把这黑厮也挟带着走,青山何处不埋骨?
走累了,睡下了,也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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