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再也坐不住了,想上楼找严静姝问一问,一转念,严静姝刚服了药睡下,怎忍心打扰?她也就是照原样写生临摹,与其吵醒她不如亲自到现场勘察。打定了主意,李四把这六幅画卷了带上,出了客栈大厅,走两步又拐弯到马厩牵出了奔宵,那黑厮见李四拉它出去溜,兴奋的一阵“咴咴”地叫。
严静姝画的都是实景,而且都是堡子里有名的去处,李四每到一地先按画者的角度站好,展开手中严静姝的画,马上就找到了自己要察访的目标。
果然不是严静姝颜色堆叠,而是实实在在的标记。画在不同地方。李四观察还要装作闲庭看花的样子,避免引起行人怀疑,但是眉头不由得渐渐紧锁。
遇上葫芦警判断葫芦案这种事儿,魏荮安都是不愿意掺和的。这次当街儆戒民众,他借口去云泉寺看看尸身安置情况就又躲闪了。完了事儿晃悠悠回来时,正遇见骑着奔宵的李四爷。魏荮安一把捋过马的缰绳,拍拍奔宵的脖子:“整天光吃不跑,把你肥实的。”那奔宵一晃脖子甩了魏荮安的手,且用那一侧的马眼乜斜魏荮安的大肚子。李四下了马把一幅画展开,指着上面标记说道:“老魏,你可认识这个?”
“这个?这个似乎是咱们善扑营的机密营汛。”
“我也心中一激灵,虽然它不是我准提翼专有的,但这个以截头篆书作为密记的,只有咱们善扑营。”
“也不是俄(我)们行在翼的,但是这截头篆书肯定是咱们老营独有,江湖那些个乌糟毛,平常字儿还认不周全,更没有人把心思用在这篆书之上,你这个标记画在哪儿?”魏荮安从画中抬起眼睛四处观看。
李四把六幅画给魏荮安一一看过,然后带着他来到最近一处有标记的地方指给他看。
“果然,肯定是咱们老营的密记,就是不知道具体哪个翼用的。”魏荮安笃定地说。
“看来真得回趟北京,请马六爷帮帮忙。”
“当年,咱老营的三一处秘密掌控着江湖绿林各门的密记、印鉴……走乏了,俄(我)骑会儿,你给俄(我)牵着这畜牲……”魏荮安猛地昂扬起大肚子,一骗腿儿上了马,然后继续道:“后来有了邮传部,又暗中替宫里看着天下往来的信件和电报。找他没错,这里面的弯弯绕儿,怹肯定弄得明白。”
奔宵似乎很不情愿,托着个大肚子警察走的没精打采,时刻惦记找个由头惊乍一下,得个理由儿把背上的魏大爷颠下来,幸亏李四识得这畜生品性恶劣,一直紧贴着它行走,并把那缰绳替魏荮安稳稳控好。
《西关志》载:“八达岭以北,系怀来墟摆拨马、军士。其本关摆拨军士,自本关八达岭起,南至京师兵部门前止,东至灰岭昌平州止,共一十一拨,督查员一员,军士二十四名,马二十五匹,每半月换,轮流传报……白羊口三拨,军士六名……”所谓“摆拨”就是指巡逻兵士。有明以来的设置,延续到清,凡是打算以北京为中心总揽神州的都知道这内中的重要性,民国概莫能外。沿途村落大部是历代军户,民风剽悍尚武。虽然朝廷庙堂更迭但是江湖的规矩是一直没变的。凭这不变的东西,范师傅他们心里就有了依靠,镖局才敢在这大道上赶路。如果连这也变了,保镖的江湖饭就真没的吃了。上次途中要驻扎的镇寨,因为时局变乱所以里面也有了明争暗斗,范师傅怕镖局搅入里面派系的乱局所以绕道儿而行,今次择了一处安稳的宿头,招呼大家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拨子营客栈,其规模接待镖局子富富有余,绕海架梁脚祝况打头儿,六辆镖局子特制的大车全赶进了客栈。车找稳便地方停好,卸下牲口拉到后边洗涮饮喂。一直在车队队尾掩后的甭想跑三道要白文明,苍龙吐月手钩子冯莫存两位师傅把镖局旗子从大车上拔下来,然后插在客栈大门口。
因着这拨子营乃是正规的客栈,镖局的布防也就按部就班。依着以前的循例,虽说是“熟窑(熟悉的地方)”“干净窑(安全正规宿处)”,但是镖局的各位师傅依然借着打水、生火、做饭、扫洒……将镖局住的这个跨院察看一遍,确定屋内,桌子底下,床榻下没有机关暗道,然后在一些进去出来的必经之道上布置一些为自己的示警的“消息机关”……掌柜的也是经多见广,依着镖局伙计们紧着作戏、忙活,自己还要装作不懂的样子,不闻不问……范英明微笑地看着这一切,不言不语。
很快,食水茶饭备好,大家抓紧吃饭,然后排了值宿的班,每到时辰内外呼喝应答。
入夜,众人又将门口镖局旗子换下,升了镖局的气死风灯,大车上下前后也都插了灯笼……
客栈的店东伙计也乐得把今夜的防卫交给镖局子,任由着他们折腾,应景地问过“不在添置什么啦”便早早准备歇了。
场院中,六辆大车由撮尘飞踢子施公展、相怀里刀钩倪选、擦肩外刀勾倪晃先值宿。这三人出去之前,范英明让他们先在客栈厅堂中等一等,然后自己一个人,神神秘秘先到大车那个地方,亦不知做弄了些什么。王五爷也知晓了“江湖镖”的因由,忍住了好奇,只和众人闲聊。
又过了一顿饭光景,铁别子范英明挑着灯回来了,他冲施公展等三人点点头,三人一抱拳出去值宿。余下众人有渴睡的便三四人一屋,去旁边厢房中睡了。兴致高昂地便在客栈厅堂中守着那碳火盆,嗑着瓜子闲话江湖。
“哥啊,将你那泡了虎骨的酒与我吃两口。”鬼咬踝小得合勒麻强央告他哥哥盘龙大得合勒麻刚。
麻刚取了酒壶倒了两小口递给麻强:“你那腰腿疼又犯了?这虎骨酒劲头霸道,不可多吃。”
麻强一仰脖儿将酒吞了:“刚吃时还有些效力,现在越来越弱,哥啊,再多与些我吧。”
“便是将这一葫芦都与了你也不济事。”旁边的吉道杰插口道:“你哥子的虎骨酒,是里腥子(假)货。”
“胡扯。”麻刚收了酒壶不乐意了。
“咱俩一起去天桥买的,这骨头本是那皮门(行医卖药的)老烤攥弄的里腥肯(假药)。”吉道杰一条腿蜷在椅子上用双手抱着,身子一摇一晃。
“明明就是虎骨,当时就这一根,你没的买,反念叨人家皮门师傅是自己做的假,偏一口也不与你,馋死你。”
“那人皮门是不假,但是个老烤儿,拿骆驼骨烤成的假虎骨,专蒙你这种念攒子(傻子)。”
“你才是念攒子,科朗码念攒子(乡下傻子)。”麻刚气得不再理吉道杰。
见麻刚、麻强兄弟二人都有些尴尬,巴喀多济从墙角取过一个不知做甚用的细竹竿,一撅两半递到王五手上,“王刚答儿给你算个命啊?”巴喀多济对新来的王五爷玩他在镖局子的老把戏。
“好。”王五爷看出了巴喀多济的心思是想把刚才尴尬的话题引开,于是配合巴喀多济道:“这竹子做何用?如何算法?”
众人以前见识过巴喀多济的把戏,于是都坏笑着看。
“王刚答儿你站好,一手一个,平托着竹子,把竹子两端互相对准,不要碰上,我问你问题,问对了这两根竹子的两端便会自己合在一起。”
“哦?有此种神奇?”
“王刚答儿,你屏住了呼吸,我先算你的生辰。”
“好,你算。”
“我从一月数起,数对了它便合上,你信么?好,一月,二月,三月……”当那巴喀多济数到五月时,王五感觉两个竹端点似乎平生一股吸力,两段竹子竟不由自主对在一起。
“果然,恁的神奇!”王五惊叹,旁边看的人“嗤嗤”坏笑,那巴喀多济更加装神弄怪,又算了王五兄弟几人,父母可曾亡故……每次说准,王五那手中竹子便不由自主吸在一起。众人觉得有趣,撺掇再算,那巴喀多济恐怕久算失效便借口推脱。
“算算我哪年出的紫禁城,离开善扑营的?”王五主动要求,巴喀多济不便推托,随口应了三四个年号,第四个说准了,王五爷手中竹子又不由自主对在一起,众人待要起哄,见那王五爷一声长叹,把两截竹子抛在地上,垂头丧气坐在椅子上。弄得众镖局武师一起有些黯然。
“打听个人啊?王刚答儿。”范英明见了众人此等模样,过来打个岔。
“您请讲。”王五意识到自己扫了众兄弟的兴致,有些歉意,听范师傅一问,马上端正了身子一拱手。
“你们扈从司宿卫准提翼也有位好汉。”
“哦?哪位?”王五爷大概其猜到范英明要问的人是谁,但是故意装作不知。
“李四爷。现在景况如何?”
果然问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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