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有心拒绝,但闻到油纸里渗出来的香气,还是接了:“多谢!”
贺灵川酒足饭饱以后,又在溢香楼打包一份荷叶鸡,本想晚上当作宵夜打打牙祭。这是酒楼的招牌菜,用了七味香料,包括沙姜粉在内都是外地商人送进城的原料,咸鲜多汁。贺灵川自己啃了一整只都没吃够。
女子大概笑了笑,因为贺灵川见她杏眼眯成了缝。而后两人道别,各自推门。
整个下午,贺灵川都在院里专心练武,而隔壁静悄悄地什么声音都没有,一如既往。
他也没太放在心上。盘龙荒原风沙大、阳光勐,盘龙城虽然座落于赤帕高原也不能幸免,这里不少人都有出门佩戴面巾的习惯,只露一双眼睛在外头,才好挡风挡沙挡强光,他在路上也时常看见。
太阳快下山时,他听见女子的家门被敲响,有人交谈。
贺灵川耳力好,站在自家院子就能听见对话。
那是差役上门,再一次询问失主细节,并且向她保证此桉会追查到底,还英烈家属一个公道。
然后人家就走了。
贺灵川收功冲了个冷水澡,刚穿上裤子,院门突然响了。
他认得的人,这会儿应该都醉醺醺躺在家里才对。
开门一看,外头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虽然一身素衣无装饰,依旧俏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生面孔?贺灵川微微一愣:“请问你找谁?”
姑娘冲他一笑,左颊上显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我是孙茯苓。”她头一抬,落落大方,“你邻居。”
“喔!”贺灵川再一细看,果然那双杏眼有些熟悉。
她左手提着一捆柴禾,看见贺灵川就飞快往前一送:“我听见了水声。你应该没柴禾炭薪烧水取暖吧?礼尚往来。”
既说是回礼,贺灵川就接过柴禾。
好大一捆,很重。
“荷叶鸡很好吃。”女邻居向他点了点头,“溢香楼的招牌,很贵罢?”
贺灵川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是溢香楼的?”
“……油纸包内侧有标记。”
“哦。”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实里的伶牙利齿哪去了,明明“贺灵川”见到大姑娘小媳妇儿都能调戏,张口就来。
两人陷入奇怪的沉默。
女邻居先挪动脚步:“那就回头见……”
鬼使神差地,贺灵川莫名开了口:“要不要进来,坐一坐?”
他每次入梦,不是练功就是战斗,几乎没跟盘龙城的普通居民正经对过话。
她的杏眼又眯了起来。
“好。”
女子随贺灵川走进小院,左右张望一下。
天气很冷,但屋里实在太小了,摆了床就坐不下人,除非两人都坐床上。那显然太失礼,贺灵川把唯一的板凳搬出来,顺口道:“请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话说完,自己就怔住了。这院子一整天没升过火,哪来凉白开?
让客人喝生水吗?
屋里还有酒,好酒。可要是拿酒出来,会不会显得居心不良?
女邻居很体贴地摆了摆手,:“不用,真不用,我不渴。”
贺灵川还是进厨房把一个小炉子搬出来,开始升火烧水,也顺便给两人取暖:“你哥哥是孙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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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认得他?”孙茯苓目光在他身上一转,“看来你也是巡卫。”
他心道孙家园的妹妹长得真漂亮,跟他一点儿都不像,尤其抬眼时熠熠有神,像能一直看到人心底去。
“令兄牺牲时,我就在现场。其实我险些也步了他的后尘。”贺灵川拨了拨炉膛里的灰,“他就义前特地问过我们,成为英烈是不是可以把旧债一笔勾销。”
出乎他意料,孙茯苓的眼神和语调同样波澜不惊:“他果然无可救药,才想出这种办法。”
灰有点大,贺灵川险些打喷嚏:“他到底把留下来的债勾销了,免得连累到你。对了,孙家园也住在这里么?我好像从没在附近见过他。”
“不,他住土屋。”孙茯苓澹澹道,“欠一身烂债的人,有什么资格住木屋?”
土屋是盘龙城最低阶的房屋,只比奴隶的蜗居高一等,全屋六个平方,勉强能放一张床,剩下的空间还不够成年人伸伸腿的。
若说贺灵川的木屋是平民所住,那土屋就是贫民标配。
“不过,他有时会来这里蹭饭。”孙茯苓的眼里有好奇,“我听柳条姑娘说,你在我哥遇害后,也跳进地穴蛛的老巢里?”
“是啊。”火升好了,贺灵川赶紧座壶加水。
这火也烧得太慢了。
“那你可见到朱二娘?就是地穴蛛的首领。”孙茯苓伸手烘在火边取暖。火光映在她眼里,亮晶晶一跳一跳的,格外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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