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繁做同一个噩梦,或许是因为你有着严重的心理创伤,在潜意识中,你一直被这种创伤所刺激,以至于长期处于应激状态。在清醒时,你的理智可以抑制这些创伤,让你不要去想它;但是在睡眠时,你的理智被极大削弱,潜意识会占据主导,那些创伤便呈现在你的噩梦里了。你可以告诉我,你发生过哪些不好的事吗?”
乔楠封闭太久了,不知该如何倾诉。
苏大夫看到了他的军官 证,知道他的工作单位,便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在执行任务时,发生过很不好的事?”
乔楠深呼吸一下,说道:“那是我的工作,我是为了保护更多人才那样做的,我可以说服我自己,那些血腥的经历尚不足以成为我做噩梦的理由。”
“那……是战友的牺牲,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不会,我带的队,不允许有人牺牲,除非我自己。”
苏大夫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很成熟,也很坚强,按理说不至于重复做同一个噩梦,如果你信任我,可以跟我说实话吗?”
乔楠抿了抿嘴唇,最终决定向医生坦白:“我的母亲死于车祸。”
他急忙补充道:“亲生母亲,那时我尚在襁褓中。她抱着我,我的帽子被风吹走了,她去捡……然后……”
“原来如此。那时你虽然很小,但是在潜意识中,你把整个事件都记录了下来,最终形成了这种障碍。”
“我小时候频繁做这种梦,在得知真相之后,反而不做了。但是近半年来,又开始频繁做这个梦,我自认胆大,但是依然会在梦中感到恐惧。”乔楠从来不愿在别人面前露怯,但对面是一个亲切和蔼的医生,他决定说实话。
苏大夫的声音很柔和:“首先,你主动来找心理医生,说明你自救的心理十分强烈,这点非常难得。一般来说,真正得病的人是不会这么主动的;其次,你能坦诚地说自己害怕,而不是遮遮掩掩,这也非常难得。综上所述,你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近期可能受到某种刺激,将以前的创伤激发了出来。还有,你刚才说,愿意替战友牺牲,你这是把压力全转移到自己身上了。你不必太焦虑,睡前喝点牛奶,听点儿舒缓的音乐,这些都会对你的睡眠大有好处。”
苏雪声音温柔,言辞恳切,就像小时候书里常见的那种知心姐姐。其实,一个优秀的心理大夫,理论知识必不可少,但最重要的资质,是成为一个好的倾听者,以及谈话者。
乔楠目光闪烁,苏雪便知他还隐藏着许多故事,便笑吟吟地说:“如果还有话想对我说,你可以尽管说出来。我以医生的名义担保,我是所有秘密的终点。就算是做案例分析,我也要取得患者的同意,才能着手进行。”
乔楠对她心生亲近之感,便再一次敞开心扉:“睡眠算是其次,最可怕的是前不久发生的事,涉及机密,我就只说重点。月初,我们连队派出一个小队进行侦查,我是小队长。那次侦查难度比预想的大很多,我们在山中转了五天,超出了预期,干粮都吃完了,大家都筋疲力尽。一天傍晚,有个战士捡到一包饼干,真的是散落在灌木丛里的,上面粘着很多泥土,还有腐化的落叶。从时间和状态来判断,那包饼干极有可能是背包客留下的,那个战士很高兴地要跟大家分着吃,却被我阻止了。因为我觉得,那还有可能是敌军放出来的诱饵,那里毕竟是深山老林,一般人谁会走到那里?如果我们把饼干拿走了,那他们就能察觉到,是中国军方派出侦察兵来了,然后进行大范围搜索,我们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哪怕这个概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一,我也不允许发生。被我训斥了之后,那个战士显然很不服气,或许矛盾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再后来,我们快到他们大本营的时候,遇到了他们的巡逻队员。我的队员们主张把他们干掉,我们有那个实力,可我觉得不行。我们的任务是侦查,而不是作战,要是干掉他们,那就暴露得更明显了。我下了命令,不准动手,绕过去。这一绕,就绕了五公里山路。”
苏大夫非常专注地听完,提问道:“然后呢?你跟战士们闹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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