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娜忍了好几天的怒气,差点儿就要爆发了,很想一个回旋踢,把这两个人的嘴巴全给踢歪。她一边痛骂理智是个坏东西,一边淡淡地扔下一句:“最后几千块钱全是我垫的,你们要是有良心,就还给我;要是没良心,就当那是我送给她最后一件礼物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亲生父母会冷漠成那个样子。被老太太讹诈过一次,又被这个同学的父母刺激了一次,徐娜更加偏爱黑色系的衣服了。她常常把自己缩在卫衣的帽子里,抽着烟,在人群里独来独往,思索人性的本质。
听乔琳说,徐娜可能没想出答案来,钻进了牛角尖里。最终还是跟单位请了几天假,刚开始在家借酒浇愁,后来几天就出去旅游散心了。
她跟乔琳说,没有经历过生死,就不算圆满的人生;但是在过早的年纪经历了生死,难免会在心里留下悲伤的种子。
徐娜不愧是中文系科班出身,说出来的话都是很精辟的。在乔琳眼中,她也活得很通透,跟大黄是一类人。但大黄是通透中带着一点游戏人生的戏谑,而徐娜看明白了之后,常常把那些沉重埋在心里,再变成充满灵性的音符和文字。
虽然徐娜的同学死于心脏病,但是乔琳很忌讳这个词,一开始没有跟孙瑞阳说过。但他们几个人本来就很亲密,这些事情也瞒不过去。孙瑞阳跟乔琳说道:“心脏病也分好多种的,我跟她同学不一样,我不会死的。”
乔琳慌忙堵住他的嘴:“你不准说这些。”
乔琳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她一直很小心地屏蔽“心脏病”、“死亡”等字眼。看到她眼里的恐惧,孙瑞阳反倒觉得是一种安慰。他虽然从小就生病,但他的父母从来没有觉得他是累赘,而是尽一切所能地医治他;他身边有很多好朋友,常常默默地给他帮助;他还有一个小天使一样的女朋友,他足够幸运了。
在被学长“恐吓”了一番之后,孙瑞阳闷闷地回答了一声,走出了诊室。妈妈的电话打来得很及时,仿佛每时每刻都在认真地计算着他的诊疗时间,每次都能掐着点给他打电话。
隔着电话,陈芸依然感觉到了儿子的不开心。自从他回到北京之后,就过得特别累。但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孙瑞阳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也从不愿意麻烦父母。
陈芸踟蹰了很久,方才提议道:“要不……咱们先休学半年吧!”
“我不想休学,我就想一口气坚持下来。”
“阳阳,休学也没什么丢人的,生病也是……你乔楠哥当年不也在家里养了半年吗?他那么拼命的人都会停下脚步来休息,你为什么不能呢?”
孙瑞阳没有回答,他何尝不想休息?但他非常害怕,这一休息,就再也回不到学校了。
他跟妈妈说,他回头再考虑考虑,便把电话给挂了。他现在连走路都觉得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休学……倒是个可选项。
排队拿药的时候,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久违的老老关。差不多有两年没到他了,他没怎么变,衣着还是特别朴素,手里拿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购物袋。他的眼睛花得厉害,拿着那种字号很大的老年机,还得隔着老远,眯着眼睛,似乎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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