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翘首以待房似瑾回归的时候,柏崇峦上了一封折子给郑安雅。奏折只有百来个字,大致意思是要废除肉刑并减轻部分犯罪的量刑,在奏折的结尾还处提到了父母年迈、子女幼小,每每思虑至此夜不能寐。
郑安雅把奏折递给段知书,问道:“夫子您怎么看?”
段知书看完转手递给牟清风,浅浅一笑道:“心不在焉,敷衍了事。”
牟清风道:“依臣之见,他有想法,也有办法,只是懒得出力。”
“难道说我上次带他回长乐国做错了?”郑安雅问。
“父母妻儿都在故国,想家是人之常情。”段知书道。
“那怎么办?他出工不出力就这么把他放回去吗?我可不甘心。”郑安雅道。
“先把他召回来吧,待在外面,心只会越待越野。”段知书道。
郑安雅眨了眨眼,道:“夫子,我想到一个办法,希望您不要介意。”
柏崇峦收到了西帝召他回颍州的信。这些日子他以客卿的身份把上雍和下雍几乎走了个遍,社会各阶层的人都有接触。两郡纳入高昌国版图已将近四十年,除了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之外,年轻的百姓对祝融国已经几乎没有记忆,他们从心底里认为自己是高昌人,也认同高昌王——也就是如今的西帝是他们的君主。每当他问起刑罚是否过重的时候,那些明显受过肉刑的人:没鼻子的、缺胳膊少腿的、脸上刺字的人大多低头不语,而那些没有肢体缺失的“良民”们,尤其是穿着体面的人们则大多回答:“我们高昌国赏罚分明,犯法了罚得重,立功了赏的也多”、“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法律条文早就颁布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他们知法犯法……”。当他问及“如果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打仗,你们是否愿意?”的时候,那些人的回答就复杂多了:有人举双手赞成、有人犹豫着说这样就不会死人了,是好事、也有人担心不打仗了只靠种地很难晋升爵位,向上爬的通道也就没有了。柏崇峦的心中闪过许多想法,但每当思考到关键之处总有一个念头冒出来:“你又不是高昌人,这么替他们卖命做什么?早些回去治理自己的国家、陪伴父母妻儿才是正事。”回颍州的路上,他颇为踯躅,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西帝放他回家。
到了颍州城外三十里,早有一大群人等着他了。他遥遥望见其中有一辆六驾马车,心想莫非是西帝亲自到城外迎接?便慌忙下了车,趋步上前刚要行礼,却听一个女声道:“柏相且慢!陛下不在车内。”
柏崇峦抬起头,见车内果然空无一人,这才放下双臂,转身去寻那个女声。他一见那人,便觉得十分眼熟,仔细辨认后,不由得大吃一惊:“您……莫非是清源君夫人?”
那人正是郑悠儿。柏崇峦依然记得,一年前父亲柏康之带着他去渤海国求东帝的时候,郑悠儿以清源君夫人的名义接待过他们。不久前在未央城,他也亲眼见到西帝将她带回高昌国,却不曾想又在这里见到她。只见她身着官服,手执马鞭,和在渤海国为君夫人时相比就像完全变了个人。柏崇峦正想着清源君夫人如何会在这里?一旁的女官对他道:“柏相,这位是新上任的太仆郑大人。”
原来她已经成为了九卿之一的太仆!柏崇峦赶紧行了一礼,道:“不知太仆大人在此,还望恕罪。”
郑悠儿笑道:“柏相客气了,下官是奉西帝陛下之命在此等候您的。陛下有旨,拜您为左相,主持变法相关事宜,并请您乘坐龙辇入城。”
柏崇峦大惊:“这如何使得?”
郑悠儿又笑道:“陛下说使得,便使得。柏相快上车吧,莫让下官为难。”
郑悠儿见柏崇峦依旧站着不动,手执马鞭往车头的方向轻轻一指,道:“柏相且放宽心,为您驾车的另有其人,不是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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