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继先跑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才在正街西面的望明街路北正街口租到里间是卧室，中间是厨房，前间上面是阁楼，下面能摆下四张方桌的套房。他将师父、师娘接来。师父、师娘住卧室，他同以后招收的学徒和帮工住前间的阁楼上。

师父搬来后，每天便到赵勇和高进儒家去传授他从他家老祖宗那里学到的各种包子和面条的厨艺。师娘和汤继先为饭店开张做准备。一切准备就绪，在饭店门口张贴出招收一名学徒的布告。第二天，便有一人登门，见到张继先，眉开眼笑地说：“恭喜呀——！汤老板——！西北角屠宰场，账房刘先生的小女儿刘冬梅，相中了汤老板的人品……”

汤继先不等来人说完，便知其意，立刻抱歉道：“谢谢大婶的关心和好意！我的饭店还没有开门营业，还不知今后会遇到啥子难题，哪有心思娶妻……”

那人打断汤继先的话，笑着说：“这姑娘真是将你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她说了，你要不愿意现在就订婚。让你们立刻收她做你的第一个学徒。以后你要看得上她，就娶她；看不上，没关系，她立马就走。”

师娘在一年多前就听赵勇说过，这姑娘那时就对继先有意。他们到西北屠宰场拿血羊、牛皮时，好几次都碰到这姑娘有意同继先拉家常。那时姑娘十六岁。其后还听赵勇说，她快十八岁时，就不断有媒人到他家去提亲，每次都遭姑娘反对，有一次还跑到他爸的账房门前哭着说：“妈要再叫人来说媒，不要我了，赶我出家门，我就去死！”……此时师娘细细想来，这是姑娘早已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许给了继先。继先徒儿也已到婚配的年龄。他之所以立马拒绝，其中有一重要原因——是他要吸取他伯父娶妻的教训，没有深刻地了解和接触，别人说得再好，也不能全信。既然这样，还不就让姑娘来饭店学徒，让俩人在教与学的过程中相互彻底了解，情投意合后，再谈婚论嫁也不迟。如果俩人的思想感情很难融合到一起，这位极为聪明、有头脑的姑娘，也会自动退出。于是他对继先说：“那我们就收下这第一个来报名的学徒吧！”

汤继先似乎明白师娘的用心，随口答道：“一切师娘定——！”可是说罢，突然大声地问：“这世道都讲男女授受不亲，有女娃跟男娃学徒的吗？”

媒人也觉得不妥，但想起在街面上看到不少商铺里，女人在铺面照顾生意的情景，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于是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么定了，一个愿学，一个愿教，哪个管它授受亲不亲呢！我回去就叫她明天就到你们饭店来，你们这里要是没地方安排她睡觉，就让她每晚回自己家睡觉去。”

师娘立刻痛快地应道：“要得！你回去再最后确认一下，继先没同意这桩婚事，她还愿意来我们饭店学徒吗？她愿不愿意，明天都得给我们个准信。”

第二天不用媒人回话，姑娘就自己来了。鸭蛋脸，黑黑柳叶眉下，闪着一双炯炯发光的半大眼睛，高鼻梁下的厚嘴唇向脸颊两边微微咧着，露出了一对小酒窝。不等师娘问她，她一进门就对师娘说：“师娘，我叫刘冬梅，今年十八岁。我在家里爱做的活儿就是做饭、洗衣服。以后，我向汤哥哥学做饭，你们要洗的衣服全归我了。见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你们立马就说。我要是不改，你们就用蔑片轻轻地打我不听话的脑壳。我就会一辈子记住了啊！我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但我特别特别爱听我爸摇头晃脑地背诵诗词，对那些诗呀、词呀的，让我看不认得；但是，我爱用我脑壳记几句我最爱听的诗句。没事时，学着我爸的样，背几句解心中的忧愁。师娘——！以后，你有烦心事就告诉我，我给你背几句诗，你立马定会心平气和……”

她说得正起劲，看见汤继先背着沉甸甸的背兜出现在店门口，立刻紧闭嘴唇走出店门，用双手托住背兜底部，跟随汤继先进到店内，帮助他将背兜放到桌面上。

汤继先将背兜放下后，转身见到刘冬梅，笑着说：“你比一年前又长高了，都快跟我一般高了……”

刘冬梅笑哈哈地说：“哪里呀——？我还矮你一头呢！你背兜里的东西往哪里放呀？告诉我，我来归置。”

汤继先指着屋里的桌子、板凳、柜台和厨房，对刘冬梅说：“这些家什刚买进屋，全都还没有过水，哪能就将开店的原料往里放呀？再说了，你穿成这样能干活儿吗？”

刘冬梅拍拍身上穿的深蓝色长旗袍上绣着的白莲花，满心欢喜地说：“这是我昨晚刚学会绣上的，走亲戚才穿的衣服。我当然不能穿着它干活啰！不过没得关系，今天我自己注意点，不把它弄脏了就行。明天，我就穿我在家干活时穿的衣服，来这里当学徒。”

师娘走过来，递给她一个长长的白布围裙。她立刻围到自己身上，几步走到厨房，拿起厨房碗柜前放着的一块湿抹布，便开始擦洗厨房的案板、柜橱、灶台……擦干净后，她又将新买的锅盒碗盏用碱水洗过一遍后，又用清水清洗了几遍。

师娘见这姑娘性格开朗，干活儿主动又很麻利，开始有点喜欢她了；但她立刻想起继先徒儿一路走到现在，遇到的各种坎坷，立马提醒自己：“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哪能让人一日的好表现蒙住自己的眼睛。得睁大眼睛为我们的徒儿选一个表里如一的女人。”

汤继先将自己刚买回来的食材背到厨房放好后，让刘冬梅和师娘到铺面的饭桌前，商量何时、如何营业开张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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