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文去激发这玉石。
只是渐渐的,她脸上的从容不迫消失了,这位自生下来,文才武功都极出类拔萃的天纵之才,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凝固,最后玉石的奇术都散开来,李昭文安静许久。李观一看着她,这位神采飞扬,自从相遇开始,就给他一种龙凤般贵气的好友,却似是有些恍惚,那一双丹凤眼里的神光都有些黯淡,沉默许久,李昭文将这玉石收好。
对李观一勉强笑道:“……家中之事,让李兄见笑了。”
李观一注视着他,道:“你我之间,好友兄弟。”
“不必说这样的话。”
李观一起身,道:“这玉石我只给你看了。”
李昭文心中一宽,把玉石收入袖袍里,整理情绪,笑着道:“可惜啦,若是李兄你把此物交给我父亲的话,以我父亲的性情,肯定会给你许多金银,塞住李兄你的口。”
李观一斟酌言辞,道:“李国公豪迈也从容,有为政者的老辣,世家门阀的气度,我倒是很尊敬他。”
他顿了顿,然后坦然道:
“可是,我的盟友却不是李国公,而是二郎你才是。”
“此物,我自然给你。”
李昭文顿了顿,笑道:“是么?”
她手指摩挲着玉石,微微笑道:“那我就应下你这个盟友的话头了,你放心,就以我个人的名义,等到了你和狼王决战的时候,我一定会说动父亲,上禀陛下,带来兵马。”
“狼王是上一个时代的神将了。”
“你和我,都还年轻,我们的年纪加起来,都没有狼王大,两人联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么,要不要加一个盟约?”
李昭文伸出手,微笑道:“等你和他决战的时候,我定亲自率军前去相迎,若只是你一个,还不能够和这样天下的名将,上个时代的传说相争的话,那我和你一起。”
“你我联手,并肩作战。”
“战场之上,还有什么不能一战的?”
李观一道:“那我又要做什么?”
李昭文想了想,忽而道:“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得不去做一件,为天下人所不容,为世俗所喝骂的事情的话,我希望那个时候,你可以在我背后。”
“至少,请不要觉得我是那种不可饶恕之人吧。”
李观一看着似没有往日神采飞扬的好友,缓声道:
“好。”
“天下偌大,李观一所在的地方,永远有二郎你的一席之地。”
李昭文微笑:“那么,我很期待。”
两人抬起手,击掌三次。
李昭文抛了抛手中玉石,笑道:“罢了,罢了,这般事情,或许只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或许不会发生,或许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倒是李兄,你什么时候离开此地。”
李观一回答:“自是越快越好。”
李昭文看着他,如同往日那样随意地揶揄道:“好啊,李兄,你这是眼中见到了天下偌大,知道了绝世名将,便是不愿意留在西意城里,和我这好友闲谈了?”
“不过也好,这天下如此汹涌,我被困在此地,李兄你替我去看看,若需要我的时候,千山万水,千军万马,我定提枪前去陪你。”
两人定下了共同应对狼王之约。
李观一复又前去,见得了那党项国王族唯一的血脉昊元夏,这个年少的世子,此刻却开始茫然起来了,他看李观一来,勉勉强强笑道:“您来了。”
李观一坐下,昊元夏端来茶水,李观一沉默,道:
“你的父亲死了。”
昊元夏缄默许久,叹息道:
“我不知道该要如何称呼他了,他是我的父亲,生身之父,可我小的时候,是在母亲那里长大的。”
“母亲温柔又美丽,对我来说,父亲是每隔一段时间会回来的人,部族最为勇敢的战士,顶天立地的男人,在这些之后,他才是我的父亲。”
“在我十一岁多点的时候,把我送到了离开家乡万里那么远的地方当质子,我的母亲流着眼泪送别我,而他娶了陈国的公主。”
“等到我回到家乡的时候,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一年多了,王后已经成了那位比我大不了多少岁的公主,听说,我的母亲是想念我太久,所以哭瞎了眼睛,身体虚弱死的。”
“但是,我在陈国翻看史书,我的母亲死去的时机,实在是太符合历代那些失去价值的王后了,在我被送往陈国的时候,或许,在他的眼底,我已经死掉了吧。”
昊元夏安静许久,闭着眼睛:“真是可笑啊,君侯,不该死去的,死去了,本来想要长生不死的,比我这个儿子都死的早了啊。”
“我想要回去党项国,请带着我前去吧,将党项国民带出来。”昊元夏的脸颊抽动了下,轻声道:“我想要看看,那个父亲,那个仇人,那个可能害死我母亲的仇人。”
“那个害死了我的父亲,只留下了一个叫做‘西域大夏国武皇帝’的仇人。”
于是李观一乃向李国公请辞,至于诸财宝,皆不受。
李国公狡诈,老谋深算,知道李观一的目的是前去天下,这个时候狼王已隐隐成就霸业的基础,李观一想要翻盘,想要和狼王对峙的话,就需要在这个时间,占据西域的其余部分。
每一天的时间都极为宝贵,是片刻都浪费不得的。
李国公不愿如此,这样局势不合应国的战略,李观一不能倒下,却也不能有角逐西域和天下的气魄可能。
在应国角度上,李观一不能弱,可也不能强。
他巴不得李观一就此沉沦下去,不要再冒出尖儿了,数日想邀李观一饮酒,欢宴。
宴席之上,常常就赠送金银,器物。
又将诸美人,名士,介绍给李观一相认,甚是欢愉不已,却死活不放行。
李观一打开了破军的第三个锦囊,锦囊之中详细地推断,说李观一若是立下了极大的军功,以李国公的老辣,怕是有可能猜测出来主公身份。
便看其反应。
若是他让主公离开,那就代表此人没有猜到。
若是他以种种理由,拖延时间,非要让主公逗留于此,那就代表着,他定是猜到了主公身份;李国公秉性,不愿争斗,是以此手段,消磨主公胸中气魄,也令主公在此,逗留时间,错过时机。
如此时机,谈判不可;不如,不去谈判。
只在大势的两端,有的时候,不按照规则给出的选择来,也是一种选择。
很有破军撸袖子掏剑的性子啊。
李观一失笑,想了想,若有所思,亲自带着酒,前去拜访了李国公,饮酒数钟之后,李观一请辞。
李国公似乎醉酒了,笑着道:“贤侄且去,且去,明朝复又来,我得到了南海的宝石珊瑚树,高有数丈,如果在夜间举烛观看的话,姿态甚是美妙不已,不能错过!”
李观一笑着道:“我说的辞别,是要离开西意城了。”
李观一已经打定主意了,反正要掀桌走。
一不做二不休,于是道:“之前国公允诺有金银,还有应国皇帝陛下的封赏,不知道可否提前预支给我?我好离开,我的买卖已经很久没有做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多少有些担心了。”
李国公打了个哈哈,婉拒道:“如今的话,不方便啊,陛下主持天下,有削平寰宇之志向,加上政务繁多,涉及西域这样大的事情,没有办法这么快就有答复。”
“更何况,那么多金银,我可拿不出来。”
“贤侄,老夫穷啊!”
刚刚才说有珊瑚宝树的老国公直接装傻。
然后亲切握着李观一的手臂,劝说道:
“天格尔贤侄,不如就在此番多待一段时间,我这西意城广大,什么美酒,美人,那是应有尽有,贤侄一表人才,英雄人物,离开这城池,去那大漠里受苦算什么?”
“好男儿,名动四方。”
“就不能享受享受么?”
李观一道:“当真不许么?”
李国公呵呵笑道:“贤侄,勿要焦躁。”
李观一脸上微笑一点一点绽开,眸子温暖,握着李国公的手:“既如此的话,就请唤我另一个名字吧。”
然后,李国公醉酒一下子就醒了。
他看着李观一,沉默许久,道:
“天格尔贤侄,何必如此?”
顿了顿:“你要多少?”
李观一道:“封赏七成,就如同先前所言。”
李国公看着他,道:“我给你九成。”
“这几日里,我们两人相处愉快,不是吗?”
“虽然很想要继续留下天格尔贤侄,但是可惜,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啊,好,好,下次可还要和我多饮酒啊,哈哈。”
李观一离去之前,本来就打算前往国公府和李昭文告辞。
长孙无俦送来一封信,上面的文字很清晰,正是李昭文洒脱笔迹:“李兄,可还记得当日之约,有天下第一的美人抚琴,弹奏我亲自谱写的武曲。”
“且来一见,为君送别。”
李观一道:“只是弹琴听曲,怎么这样麻烦?”
“长孙一起来?”
长孙无俦眼观鼻,鼻观心,这一句话直接胃痛起来,道:“我就不去了。”
“二公子请主公您亲自过去。”
李观一洒然笑道:
“好啊,还卖关子。”
“那我就听听看我这兄弟的曲子。”
“倒要看看他,如何惊我一惊!”
李观一骑了飒露紫,漫不经心。
欣然前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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