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遇雨水连绵,凌晖会同司水中大夫那帮臣工巡视汎河河堤。
凌文袤傍晚回府时在半道与凌晖打过照面,碍于臣工在侧,他只是下马行了个礼便先行回了府。
沐浴用饭过后,如往常一样在恒锦堂等凌晖。
半个时辰内,他在站与坐之间转换多次。
发髻未干,草草拢在颅顶,脸侧挂着一缕从发髻遗落的垂发,轻触脸颊好像有些痒,凌文袤抬手将那缕垂发牢牢地别进发髻,人直接坐在案上。
从前寄养在刘府,君子六艺是必须要学的课业,凌文袤曾也一度自恃为翩翩君子,又不失武将风骨,自从跟去舅父赫连度兴身边,他对这些仪表仪容也不甚在意了。
未入京之前,对于京中政权盘结,凌文袤粗略地知晓一些,如今这都是明面上的事。
若当年白氏一族不灭,长公主骆苕与皇太后慕容瑾联合朝臣,扶持骆骞坐稳帝位,灭的便会是凌氏一族。
慕容霆彦与凌晖虽为挚友,家国大事面前,必不会与凌晖站在一起,况且慕容氏一族与骆氏皇族早已家国不分。
只是,骆炜诠诛杀骆氏宗亲,夷白氏六族,打压慕容霆彦,看似为巩固皇权,实则也为凌晖扫清障碍,凌晖成了权势最大离皇权最近的人。
文死谏,武死战,抛开立场,白明绪一身忠骨绝对令人敬佩。而凌晖,一介异姓武官,在皇权之下如履薄冰,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稍有差池终将粉身碎骨。
辅国功臣成为权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灯台上的烛火摇摇曳曳,凌文袤起身,向堂内一角的刀架走去,立在前面仔细端详。
架上横贯静置的长刀挺直,握柄磨损的异常厉害,鞘口提扣不见踪影,马皮所裹的鞘身革面斑驳,今早凌晖抽刀后,凌文袤看见刀身上有几处豁口。
一柄老旧佩刀,却依旧寒光逼人。
远在勍州的国柱大将军慕容烈,幸亏十年前得了一场卒中,被收去兵权,留其爵位、勋位,语焉不详半瘫在府,才不至于让孝玄帝骆炜诠动下杀念。
慕容霆彦早年遭孝玄帝骆炜诠全力打压,孝玄帝临死几月前将人再次重用,以图制衡凌晖,岂知慕容霆彦顺势而为,早与骆氏皇族划清界限。
骆炜诠诛杀宗亲功臣,拿什么继续匡扶大嵘?防止外戚干政又想外戚辅政,骆炜诠行将就木的时候才想起慕容霆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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