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澜起打完电话没多久，就在药物和疲倦的双重作用下睡着了。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他做了几个跳跃的、又彼此关联的梦，梦到很小的时候被机器人抱着哄睡，梦到在桃源村跟大人一起种地，每次吃到新鲜的蔬果都特别高兴，还梦到和小伙伴去废墟里探险，回去又被爷爷揍。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初醒时短暂的恍惚，让陆澜起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更看不出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因为病房的窗户是一块解析度极高的造景屏幕，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光线从昏暗缓慢地转变为明亮，直至呈现出阳光明媚的自然风光，有雪山、草原、羊群和溪流，还播放了舒缓的轻音乐。

“天枢，我回到九安了吗。”

房间里传来一个温润如水的男性嗓音：“是的，您现在就在九安。”

天枢是世界上第一个基于量子计算的人工智能神经网络大模型，它的诞生真正实现了人类对于万物互联的未来的种种想象，依托量子计算机庞大的处理能力，任何微小的终端都可以接入天枢，组成一个拥有亿万万数据库的星罗棋布的神经网络，人类的生产力和创造力由此达到了巅峰。

然而，很多人也将末日战争归咎于天枢、以及其他几个智能神经网络大模型的发明，人工智能狂奔式的发展，使得大国间陷入了新的军备竞赛，唯恐没有赶上这一班车，而远远地被时代抛在后面。天枢全功率运行时，一分钟就要消耗掉一个十万级人口城市一天的电量，人工智能带来更高速的发展，更高速的发展需要更多的能源，有限的能源引发无限的冲突，最终——一切归于尘土。

现在的天枢并不是真正的天枢，大多是基于天枢的开源代码打造的各种服务于不同场景和人群的AI管家，比如治安总署和医院使用的AI，功能、数据库和开放权限肯定是不同的，而个人使用的AI管家又和职能单位使用的不同。简单来说，它们都只继承了天枢的一点点功能，在任何时候，你叫AI天枢，AI都会回应，但它们其实都有不同的名字，好比你叫一个人“人”，人也知道你在叫他/她，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

至于真正的天枢，人类已经负担不起重启它的巨大的能源消耗。

“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您睡了快二十个小时，现在是早上十点十二分，您想看看别的风景吗？”

“我想看看真实的风景。”

“外面正在下酸雨，可能会影响您的心情。”

“那算了吧。”陆澜起活动了一下手脚，又掀开被子看了看身上，他的手骨已经被接好，掌心的洞穿伤已经缝合，被蛇咬的四处开花的皮肉也快要愈合了，还有点痒，但不怎么疼了。他昏迷的时候，一定在疗愈舱里躺了很久。

“其他人呢。”

“您指的是您的同事，还是您从罪犯手中救回来的那些人。”

“救回来的那些人。”陆澜起续道，“还有那个戴面具的。”

“他们目前都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他们也都没有生命危险，但您现在还不能见他们，案件的审讯工作将由埃文·普鲁斯高级探员负责，您现在的主要工作是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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