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凡说完看着我，想让我回答这个问题，他哪里能想到真正的刘荣和他的女儿一样，不到一岁就被徐福带到了现代社会，只可惜赵棋私自带走了山海印，导致徐福的计划全盘落空，否则改写的可能不仅仅是大汉的历史，而是整个华夏、甚至整个世界的历史。想到这里我看着墨凡摇了摇头。

墨凡接着说道：“我和管陶思来想去，都认为如果把这些皇子放到皇宫外求学，像大汉千千万万普通百姓的子弟一样，从小就生活在百姓之中，真正了解大汉社会的方方面面，其长大成人后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会像普通学子一样要求自己的德行、培养自己的能力，这样培养出来的大汉的储君岂不要靠谱得多？”

“靠”，我一拍大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道：“这可真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这样以普通学子身份培养出来的皇子，不管谁继任皇位，就跟高祖刘邦一样，多了一份底层百姓气，少了一份皇家的富贵气，同时十几年融入普通百家的生活才能真正了解大汉，执政以后其策略和治国理念会更接地气”。

“没错，置身于百姓之中才能了解百姓，才能明白他所治理的大汉是由千千万万的百姓支撑起来的大汉”，墨凡有点兴奋了，接着说道：“我们能想到的办法是皇子只要年满五岁就须离开皇宫到专门的学院和普通学子吃住、学习、生活在一起，经过十二年的刻苦学习，不仅需要掌握各种知识，还要学习法家的律法精神，年满十八岁后，由学院推荐到各处为官，先从一县吏，县令，再到郡、州等，让他们在具体管理中得到锻炼，其中的佼佼者每满三年就轮换一个地方为官，这样到了二十岁左右他们至少在县、郡、州三级地方为官一方，当地百姓会对他们的德行和能力做出评价。其中管理能力和百姓声望最高的皇子入京为京官，标志着大汉的储君已经选了出来。我和管陶认为，如果通过这种方式遴选出来的储君登基之后肯定也是一位与其官声相当的好皇帝”。

墨凡的一番话彻底把我震住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谁能想到两千多年前就有人想用现代社会的人才培育和选拔方式来给大汉选择君主，不得不说这位墨家的智者和法家掌法具有这个时代人所不具备的超常智慧。他和管陶的这番计谋，且不说实行起来难度有多大，单从最终的效果上来看已远远超出我自以为是的三条计划。不得不说，我这个到了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比起这两个原汁原味的古代圣贤没有任何智力优势，有的只是他们所不了解的历史进程，但是这些进程对大汉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可泄露的天机，知道却没法用，相当于没有。想到这里我觉得羞愧，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所受到的高等教育和料熟于胸的历史知识。

墨凡看出我脸露愧色，笑了笑说道：“你根本不必妄自菲薄，咱们现在想做的事情就像治病救人，有的人身患有疾就得找到病因对症下药，有的人能力不强，就教其做事的方法；有的人德行有亏就得想办法增其德行，有的人做恶害人就得像墨霏她们惩治强抢民女的登徒浪子一样让他们付出代价。当然最好的办法是标本兼治，我们能够想到的办法都是治标而非治本之法，真正标本兼职的办法并非没有，但是需要一个前提，否则文化对思想的教化作用就无法体现。真正的具有教化作用，又有实用功能的学术思想并不完善，墨家思想亦是如此，儒家和法家也不例外，所以在我看来你的三条计划亦是如此，但是做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强上百倍。同样，我和管陶计划如能实施也不一定就能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其实真正具有借鉴意义的事情是被称作妖女的王玉在会稽郡组织的囚徒和儒生之间的对抗性实验，或许解决问题的最终思路就在这个实验上”。

“那是一次规则与制度的胜利”，我接话说道：“任何有强制力保证的规则和制度都有无与伦比的价值，正是受到那次实验的启发，我才有了建立一套独立于官府之外的司法体系的想法，而这只是第一步，只要刘彻能够看到律法的价值，从而能够将其统治的大汉主动纳入律法的框架之下，这样的大汉才是一个在实用思想指导下的大汉。当然此前没有想到教化皇子的事情，如果刘彻能够接受你和管陶的办法，将这一点纳入律法体系，最终的律法体系能够覆盖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那么大汉真有可能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

“所以你的计划才是关键，我和管陶的办法只能解决一个问题，而且需要皇帝认可并接受才能实施，所以这个计划事实上是我和管陶一厢情愿的想法”。

“并非没有可能”，我摇了摇头，说道：“要看怎么做了，皇帝不是自比天子，说自己是天的儿子吗？我们就把未来要实施的独立律法命名为大汉天条，即大汉天子也要遵守的律法，只要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是一句空话，既然是天条，有些惩罚就应该有天罚的特点”。

“这就看你的了”，墨凡笑了笑，说道：“说说眼前的事吧，在选定的地方筑城作为惩戒囚犯的事情得提前布局，现在那里有一百位墨者，他们分散在开垦农耕的村民当中，一边耕种一边收集、甚至制造修筑关城的材料，现在看来得提高进度，万一山岭以北的匈奴反应过来，关城还没有筑牢，岂不又便宜了匈奴”。

我觉得墨凡说的没错，只要管陶一到，用不了几个月大汉天条必将问世，既然想让皇帝都必须遵守的天条，那么犯天条者必罚，除了罪大恶极者，其他犯了天条的人都可以押送到乌稍岭以东的谷地，在农耕时代，人力是宝贵的，这件事非常重要，宜早不宜迟。于是我对墨凡说道：“要不让墨霏和墨雨去一趟，再带点修筑关城的工匠和物资，我知道那个地方，只要修筑好关城，城门一关有支百人的守军，配备强弓和硬弩，上万的军队想要拿下也得付出惨重的代价，加上山谷狭窄，攻城的军队无法展开，匈奴大多以骑兵取胜，骑兵攻城并无半点优势”。

墨凡点了点头，说道：“巨子和武道统领亲自前往自然最好，到时再带上男女武道各五十人配备强弓硬弩，各类工匠一百人，以及大量物资，到了那里联络当地的一百名墨者形成一支两百人的队伍，负责关城和地方守卫的职责，工匠负责筑城和制造其他必须用品”。

看来墨凡早有准备，第二天一早墨者和工匠就集中到了雍城西门外十里的一块空地上，除了墨者和工匠，还有上百辆牛车装载着物资以及赶车的车夫，看这架势，即使没有建立独立律法的想法，墨凡也会派人前往那个地方，否则即使墨家总部就在雍城，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将物资和人马筹备齐全。墨凡早有打算，只是和我的计划正好碰巧而已。

对墨霏和墨雨来讲，这是一次远征，她们在现代社会到过河西走廊，但在此时从雍城西去，过陇西，渡过黄河到乌稍岭以东少说也有一千五百里路程。虽然心疼姐妹两人，但是此事细想起来的确非常重要，只能硬下心肠让两人去一趟。两人上马要走时，我提醒她们筑城选址非常重要，一要保证水源，二要保证敌人无法通过火攻破城。

墨凡走过来打断了我的话，说道：“工匠由墨曲亲自带队，有他在不用操心这些事情，倒是应该想想所筑的这座关城叫什么名字才好”。

我想起了乌稍岭以西几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小镇，曾经是现代社会天祝县府所在地，名叫安远，安定远方的意思，与其绞尽脑汁不如拿这个现代地名一用，于是我说道：“就叫安远城吧，安定远方的意思”。

“安远城？”墨凡思索了一会点头说道：“好，就叫安远城”。

本来以为墨雨对此安排会有意见，不想她却什么也没说，虽然脸上挂着不舍，但还是上马走了，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墨雨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性傲娇的小女孩，而是身负墨家重任和担当的墨家巨子。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想对所谓的责任与担当，这种坚持到底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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