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琢玉闻言笑了笑,往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那不行,司做坏人,我也做坏人,咱们一个好一个坏,看着不像一对。”
是了,一个正廉洁的清官,一个声名狼藉的宦官,在外人眼中,怎么也牵扯不到一起,堪称云泥之别。
杜陵春捂住孙琢玉的嘴,不想再听他自言自语的叨叨:“安静些,睡觉。”
池子里的翠羽鸭都没他吵。
孙琢玉哦了一声,只好乖乖闭眼睡觉,依旧是三秒入睡。杜陵春听得他呼吸沉稳了,这才缓缓放下手,借着朦胧的月光,在黑夜中打量孙琢玉,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这样也好……
孙琢玉有能做一名清官,自己也有能护着他。官场沉浮,又有几人能像他们此。
他做他的来路,他全他的身后名……
浅秋节,枫叶已经渐渐的红了,枝叶伸展,险些染红天边一角。杜陵春翌日清早便进宫了,叶无痕等人被放走,自需要有个交待,胡乱诌说他们坠崖而又或者葬身火海,轻易便可蒙混过去,皇帝又不可能的细查。
只是杜陵春睚眦必报,在这个候也不忘坑洪侍郎一把,言说他看管不,让囚犯从刑大牢逃了出去,自己听闻消息一路追至城外,也没能把人抓回来。
他根基深厚,再则有贵妃这条裙带关系,皇帝自不会把他怎么样,反而出言安抚,赏赐了不少东西,将洪侍郎好一顿斥责。
杜陵春这边在朝堂上寻洪侍郎的晦气,那边孙琢玉已带着衙役去了洪府,当着围观百姓的面,亲自叩响了洪府大门。
看门的家丁打着哈欠来开门,心想是谁这么可恨,大清早的便扰人睡梦。谁料开门一看,却见大队佩刀衙役威风凛凛的站在自家门,不由得吓得后退了一步。
孙琢玉一身绯色官服,身长玉立,笑眯眯的样子压根不像来找茬的:“本官乃京兆尹孙琢玉,前日发现一具被制成人蜡的女尸,经查验过后才知是洪府的丫鬟,现怀疑洪老夫人有杀人嫌疑,劳烦你去通传一声。”
洪家到底有官身,若换做平常人,孙琢玉直接传唤到堂了,何须亲自上门。他声音不大不小,围观百姓刚好都能听见,闻言顿炸开了锅。
“人蜡?什么是人蜡?”
“这还不懂吗,将人活生生做成蜡烛,实在是阴毒至极!”
“的假的,没想到洪家居也会做这事儿,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瞧瞧他们怎么说吧。”
大邺律言明,不可私自打杀仆役,倘若奴婢的犯了大错,也需主家呈报官府,获准后才可谒杀。女尸思云并未犯错,却被无故做成人蜡,追究起来,洪家免不了要担上罪责。
家丁一瞧见这阵仗,慌不迭的跑进去通风报信了。洪老夫人因着常念佛,清晨起得早些,陡听闻仆役来报,说孙琢玉要来捉她归案,手中的念珠都扯断了,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洪老夫人盯着前来通报的仆役:“你说什么?”
仆役噗通跪地,头都不敢抬:“回老夫人,京兆尹带着大班衙役堵在了府门外,说……说您将思云做成了人蜡,枉害人命,要您过堂审讯。”
“笑!”
洪老夫人重重拍桌,气得面色煞白:“区区一个奴婢,了便了,他竟的敢查上门来,这是不把我洪家放在眼里,速去请老爷回来!”
仆役欲哭无泪:“老夫人,老爷办差不,今早就被陛下传召入宫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洪老夫人闻言眼中精光乍现,拄着拐杖从座位上起身,冷笑连连,面容苍老,却不见半分慈祥:“孙琢玉分明是故意挑这个候过来的,也罢,我出去瞧瞧,看他要耍些什么花招。”
孙琢玉在门外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见洪老夫人在仆役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笑了笑,先礼后兵:“见过老夫人,清早叨扰您了,还望勿怪。”
周围的百姓瞧见这阵仗,在四周越围越多,形成了一个空圈,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洪老夫人腿脚不便,丫鬟搬了把雕花木椅摆在门,搀扶着她坐下。两边对峙,太阳高悬,一竟是将这大街当做了堂。
洪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原来是孙大人,老身不过妇道人家,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自不敢怪罪。”
她此言一出,分明是说孙琢玉欺负老弱妇孺。
孙琢玉全当听不懂,挥手命人将思云的尸体抬上来,亲自掀开了盖尸的白布。伴随着他的动作,一具狰狞骇人的尸体赫现于人前,将众人吓了大跳,人群肉眼可见的飞速退开了几米远。
思云的尸体一直在冰窖中存放着,身上还带着些许寒气。她双腿不自的弯曲着,脸上布满尸斑,嘴巴大张,那裂到耳后的伤痕堪称触目惊心。在烈阳的照射下,静静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洪老夫人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面色有些难看。
孙琢玉对着四方作揖,而后指着思云道:“诸位请看,此女子名叫思云,乃是洪府的一名绣娘,刚好双十年华,谁料却被人残忍杀害,做成了人蜡。”
有人又是害怕,又是惋惜,心想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怎么好端端就了。
孙琢玉走上台阶:“大家知道什么是人蜡吗?又知道这名女子是何的吗?本官验尸之,她肚腹喉管满是凝固的蜡块,是被人从嘴里灌入滚烫的蜡油,活生生烫的!”
孙琢玉哪怕在现代也从未见过这么残忍的,语气不自觉带着些许凌厉,所说的更是引得全场一片哗。
“什么!活生生烫的?!”
“阿弥陀佛,实在是造孽啊。”
“谁这么狠毒!”
洪老夫人面色愈发僵硬,手中新换的念珠也盘不动了。
孙琢玉抬手,缓缓指向她,将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一处:“而做出此等恶行的,便是洪家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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