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张贤一眼就看破了自己,曹金牙只好点了点头,但还是装作不以为然地样子,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在刚才崴了一下,如今好多了!”
“我看一下!”张贤不由分说,俯下身来便替他脱掉了左脚的鞋子,马上看到他的脚踝处已然肿成了一个馒头,他用大拇指轻轻地按了一下,曹金牙马上经不住地咧开嘴来,“咝”地一声吸了口气。
“这不行呀!”张贤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对着曹金牙道:“都肿成了这个样子,你还说没事,当心你这个脚要废的!”
曹金牙“嘿嘿”地笑了一声,对着张贤道:“我是怕影响大家的情绪,刚才跑的时候,大家都还有些信心,如果他们知道连我这个团长都走不了了,我想他们也不会跑得那么快!呵呵,如今我们的人本来就不多,我也不想再为了我还白搭上两个抬担架的,我能坚持就当然坚持下来,如果我真得坚持不住了,到时再说吧!”
听着曹金牙的话,说得很实在,张贤不由得有些感动,真想好好的跟他坐在一起聊一聊,只是如今在这种时候,他还没有这种空闲。实际上对于他来说,认识这位曹团长比高伟认识得还有早,那个时候这位曹团长是在民团里当团长,属于地方保安部队,但是这个人却也干得有声有色,的确就是一个人才,只是因为他对这个曹团长的面相没有好感,主要还是因为看到他说话露出的那颗金牙来就有些讨厌,这让他想起了那些为富不仁的地方老财,所以当初在河南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把这个人带出来。如今想一想,当真得是应了那一句古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也就是阴差阳错的,他竟然跟着高伟从河南一直到了缅甸。
“你的脚肿成这个样子,这鞋不能穿了!”张贤告诉着曹团长。
曹金牙点了下头,道:“是呀,把鞋脱下来的时候,这脚就真得松快了很多!不穿就不穿着!”他说着,随手将另一只脚上的穿也脱了下来,然后自嘲一样地开着玩笑道:“呵呵,这一回,我就真得跟大家是一个样子了!”
张贤明白他的话意。在二七九团里,还有很多人没有穿鞋子,因为这里的气候就算是在十一、二月里,也会保持在二十多度以上,根本不冷,当地人就很少有穿鞋子的习惯,大家也就入乡随俗,跟着打赤脚了。说到打赤脚,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鞋子不够,每个人只能发一双,很多人舍不得穿,宁愿光着脚走路,这样走得多了,反而觉得穿上鞋子别扭起来。
“对了,那些伤员们呢?”到这个时候,张贤忽然想到了二七九团的伤员,既然曹金牙能够坚持过来,也许那些伤员们也能够坚持过来吧!
“他们都没有跟上!”曹金牙只得如实相告着:“我自己能够坚持,也一直鼓励着大家坚持,可是人跟人真得不一样!你能够办到的事,别人却不一定能够办得到!”
听到曹金牙这么说,张贤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是怕自己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
曹金牙显然看出了张贤脸上的变化,好象是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问道:“参座,你是不是怕他们会被敌人俘虏?”
张贤郑重的点了点头。
曹金牙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地有些后悔一样地道:“我觉得我们还真得不如把他们留在江口的好,再不然让他们先藏到山上去,等仗打完了再说!”
张贤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也就是曹金牙一厢情愿的想法,任何事情在没有进行的时候,大家都会往最好的地方上去想。按照曹金牙的想法,他也曾作过一定的分析。江口阵地既然放弃,那么所有的人只能撤离,毕竟二七九团只有这么七百人,这七百人合在一起或许可以顶上敌人一阵子;但是如果再分成出一个小队来,那么就什么用也没有,那个小队也好,大队也好,只怕都坚持不了多久。很自然的,江口阵地如果被敌人占领,那么后面的江口镇一定也会落入到缅军的手中,便是此时藏身其间的那些二七九团的重伤员,也会变得极不安全。再说藏到山上去,谁能知道这仗还要打上多久?一天两天也许可以熬过来,如果时间再久呢?对于缺食少药,又是外来人的这些伤员们来说,热带森林中的危险性甚至于比战场上还要高。
也许是看出了张贤的不安,曹金牙劝慰着道:“参座,如今也不要去想这么多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这就只能看谁的造化大了!”
张贤点了点头,如今他也只能用这种话来说服自己的良心。
原以为缅军会很快再一次组织进攻,以夺取拉牛山的阵地,但是出乎了张贤和曹荣的意料之外,足足过了两个小时之后,在天色接近傍晚的时候,缅甸人才组织起了一场进攻,只是当这些缅军小心翼翼地走进山谷的时候,二七九团的官兵们这才发现,在这些进攻的缅军之前,有十几个被绑着的军中兄弟,这些人正是他们在急行军中掉队的伤员,如今却被缅甸人用刺刀顶着,排成了一排,向着拉牛山阵地走上来!
当看清这个场景的时候,张贤只觉得胸口不由得一热,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一口血从腹腔急涌而上,火辣辣地已经到了他的喉咙,咸咸的又进入了他的口腔,他紧闭着嘴,生生地又将之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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