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被罐头边缘切开的感觉倒是很清晰,他控制了一下手掌受力的程度,倒在了旁边的地上。
刘帆是第一个冲过来的,扑到了他身边:“伤哪儿了!”
“……腿。”顾飞皱着眉,抱住了自己左小腿。
“断了?”李炎踢开旁边的杂物,伸手往他小腿上摸了一下。
“啊!”顾飞喊了一声,“……别动。”
旁边的人都围了过来,人人都是满脸的兴奋。
那边的猴子摔得也不轻,顾飞能看到他是被人从地上拉起来的,看到猴子虽然脚下有些打晃,但是还能站着,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往后躺倒在了地上。
就这样了。
终于。
结束了。
“怎么样?”猴子甩开扶着他的人,慢慢从人群让出来的通道里走到了顾飞身边,弯腰看着他。
顾飞没说话。
“腿好像断了。”有人在旁边说了一句。
“是么?”猴子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看了看顾飞的腿,“是这条吗?都变形了?”
没等有人说话,他往顾飞的腿上踢了踢:“伤得不轻啊?”
顾飞身体猛地一缩,痛苦地往旁边团了过去。
“就到这儿了吧,”刘帆站起来,堵在了猴子面前,“愿赌服输,这把大飞输了。”
“可惜啊,”猴子抱着胳膊,虽然额角有血流下来,但脸上的神情却很愉快,“本来以为这小子能跟我玩到二楼。”
刘帆没接他的话,看了看刚从下一个平台过来的许哥。
“虎哥给句话?”许哥冲一直没有说话的虎哥说了一句。
“起不来了?”有人喊了一句。
这话很明显,只要顾飞还能站得起来,这事儿就还没完。
虎哥走到了顾飞身边蹲下了,看了看顾飞隔着裤子都已经能看到变形的小腿,伸手往骨折的位置一抓,手指按了下去。
顾飞猛的抽了一口气,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虎哥盯着他没有说话。
顾飞拧着眉,跟他对视着。
几秒钟之后,虎哥拿开了手,站了起来:“腿断了。”
四周一阵带着遗憾的抱怨声响起。
“这场跨栏,是你们双方自愿选择的方式,一次解决,后果自负,大家都是见证,”虎哥说,“现在你们俩之间的恩怨已经清了,有没有问题?”
虎哥看着猴子,猴子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顾飞:“没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虎哥又看着顾飞。
“没有。”顾飞说。
“去医院吧,”虎哥一挥手,“以后各走各的。”
蒋丞靠在小阁楼的墙上,他不知道对面顾飞伤成了什么样,只知道顾飞站不起来,而且就算这个距离他都能看到顾飞手上全是血。
那边的人都在说什么他听不清,只觉得自己现在全身都发软,手抖得厉害,背后全是冷汗,顾飞重重摔到地上滚向旁边时的那一幕在他眼前反复地闪过。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他几乎都能感觉到疼痛。
刘帆把顾飞背起来之后他都没敢再往那边看,点了根烟叼着。
不管怎么样,伤是肯定要伤的,如果只是腿断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顾飞用这种无奈又无畏更是无所谓的方式结束了一些事情,一些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并不需要在现在就急着去解决的事。
他无所顾忌地飞起来,坚定地往前跨出去的那一瞬间,蒋丞觉得已经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了。
那一瞬间他所承受的害怕,紧张,担心,是从未感受过的,对任何一个人,他都没有过这样的被狠狠揪起的慌乱。
对面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了零星的几个人正在楼下拿车准备走人。
蒋丞坐在阁楼墙边已经抽完了三根烟。
他把烟头掐掉,准备收拾一下东西,等人都走光之后下去。
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他感觉自己掏出手机都没有用时间,这手速。
是顾飞给他发来的一条消息。
-我没事
这种没有任何作用的安慰简直让蒋丞想骂人。
-你在哪了
-店里,你来
来你大爷!蒋丞一阵无语,腿都那样了居然没有去医院!居然回了店里!还是就在社区医院处理了一下?
蒋丞没再给顾飞回消息,拿了东西,弯腰到天台边上往下看了一眼,下面已经没有人了。
但就这一眼,却让他猛地觉得一阵头晕,也许是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五层楼的高度带来的恐惧向海浪一样袭来,比平时更强烈。
他腿一软坐在了天台边儿上,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我操!”他轻轻骂了一句,转过身跪在地上,手撑着地拖着书包慢慢爬到了下去的楼梯旁边,“我操,蒋丞选手心里一万头草泥马跨着楼飞过,他一定非常庆幸自己这副怂样子没被人看到……”
下了楼走出这栋楼之前,蒋丞又从窗口往外扫了一圈,确定了的确是没有人了,才走了出来。
楼下的垃圾又多了不少,很多是从楼顶上扔下来的,看上去跟遭了灾似的,一个油桶都被踢翻在地,里面还没烧尽的木头带着火在路中间忽明忽暗。
蒋丞慢慢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走过,把几块大的带火的木头踢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路灯只有楼那里有,拐了个弯之后路上就只有月光了。
一直走到路口,看到自己莫名其妙被砸歪了后座的自行车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腿有点儿发酸。
打完一场球,又一直跪在天台上……不过相比之下,脑残1号的腿才是真的惨……他皱了皱眉,跨上自行车,猛地蹬了出去。
一路简直风驰电掣,把自行车骑出了F1的感觉,看到前面顾飞家店里亮着的灯时,他才猛地慢了下来。
蒋丞把车往路边一扔都没顾得上锁,跑着往店里冲,掀帘子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拉下来了一半的门,但动作跟不上脑子,他哐地一声撞在了门上。
“哎!”店里传来顾飞被吓了一跳的声音,“丞哥?”
“你蒋爷爷!”蒋丞吼了一声,弯下腰钻进了店里,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小屋门口的顾飞。
左边裤腿挽到了膝盖上,小腿上缠着纱布和夹板,手上也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也贴着一片纱布。
蒋丞瞪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用一种“我真的非常同情你们这种脑残”的语气深情地说了一句:“您还站着呢?您怎么不干脆尬舞一段啊?”
顾飞愣了能有十秒钟才突然笑了起来,靠着门框乐得停不下来。
“笑你妈逼!”蒋丞指着他,怒火中烧,“你再笑一个信不信我抽你?个傻逼操的!”
“丞哥,”顾飞抓住了他的手,往下按着,“丞哥,我没事儿。”
“你有事儿才他妈好呢!脑残1号!”蒋丞骂了一句。
“我是真的没事儿,”顾飞抬起左腿,往门框上撞了两下,“我没……”
“我操?”蒋丞差点儿想伸手接一下自己的眼珠子,“什么意思?”
“我没受什么伤,”顾飞抬了抬缠着纱布的右手,“就手伤了,还有点儿擦伤,我腿没有伤。”
蒋丞看着他,感觉自己有些回不过神来:“腿没事儿?”
“嗯,”顾飞过去把店门拉了下来,进了小屋,“我……”
“真没事儿?”蒋丞看着他走来走去的确不像是腿上有伤的人,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激动感觉,就像是丢了一千块又发现这些钱都在洗衣机里漂着似的。
“真的。”顾飞笑了笑。
“我操,真的?”蒋丞过去敲了敲他的腿,“我操!”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顾飞说,“别担心了。”
“那我都看见你腿……”蒋丞比划了一下,“都那样了啊!”
顾飞从墙边拿过来一截中间弯了的钢条:“这个,这是我用来防止扭脚和……”
“我操,”蒋丞拿过来看了看,“这位小哥,你演技有点儿惊人啊?”
“我是想着应该会有什么地方骨折的,但是没想到摔下去又滚了几圈都没事儿,”顾飞说,“就只好演了。”
“我看不是还有人检查你伤了吗?”蒋丞来来回回地看着那截钢条,“他没发现您的骨头整根都长外头了吗?”
“应该是发现了,”顾飞靠到床头,“但是他没说。”
“……明天得去送个锦旗,感谢活雷锋。”蒋丞说。
“谢谢。”顾飞说。
“什么?”蒋丞看着他。
“谢谢你百发百中。”顾飞笑了笑。
“……没什么,”蒋丞摆了摆手,“我都快……吓死了。”
顾飞继续笑着,蒋丞看了他一眼:“又要傻笑吗?我们好歹都是马上要跨入成年人队伍的人,能不能……”
顾飞按着脸上的伤,笑得更厉害了,蒋丞被他带得话都没说完,往旁边椅子上一坐,冲着地就是一通狂笑。
像是庆祝,也像是发泄,更是真实的因为顾飞的腿没有受伤而觉得愉快和轻松。
笑完了这一通,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顾飞靠在床头轻轻地舒出了一口气。
蒋丞低着头,用手在脸上搓了搓。
“你没哭吧?”顾飞转头看着他,坐了起来。
“没,”蒋丞低着头,手握在一块儿来回捏着,过了很长时间才抬起头,吸了一口气,“顾飞。”
“嗯?”顾飞应了一声。
“你有没有想过,”蒋丞说得有些吃力,但又没有任何停顿和犹豫,“交个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周一继续。
作者抱着五个黑色羊绒小毛垫跪在地上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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