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出去。要说能轻易让那些官员就此相信,肯定是小看对方的智商了。但所有涉及到这类大帆船的事情,原本就是由琼海军方面说了算。他们既然拿出了这么个理由,那帮明朝官员纵使将信将疑,却也很难反驳。而更重要一点是,到现在大明朝廷上下已经完全已经搞不清琼海军的想法了——按理说他们既然愿意向朝廷进献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看都应该是一副赤胆忠心,全心全意效忠大明的架势。那么按照官员们习惯的剧本,接下来短『毛』就应该全力讨好他们,想方设法从朝廷这里得到相应的封赏以及更多恩典才是。
然而从那帮人平时的言谈举止,以及他们对朝廷官员的态度上。却完全看不出这种趋势来。这些短『毛』的行为,和他们的态度似乎完全相反——就好像当初那个姓解的一举平定登州之『乱』,建立了自从万历三大征以后前所未有的殊勋。若是换了大明自己的武将,借此封侯都不是没可能。然而此人最终非但没能得到朝廷奖赏,还被批了个“狂悖无礼”的评语,不就是因为他嘴巴太臭么?
所以现在,对于这些短『毛』的言行,哪怕是经常和他们打交道的官员,也不敢轻易做出判断了——比如这次,你若当真送一份密报上去,说短『毛』意图不轨,那朝廷是不是要做欣备?要作防备无非就是要求大将军号独自北上——朝廷不可能不要这条大船的。可这样一来万一大将军号上那群水手当真本事不行,在哪儿触礁或搁浅了,到时候人家短『毛』反正两手一摊——这全你们自找的。天子怪罪下来,这责任由谁来负?
——谁写的密报谁负责呗!问题是大明官员有几个愿意负这种责任的?所以很自然的,也没人会写这种报告。
而文德嗣在这方面也很有分寸——你动作慢吞吞的,走一路停一路,把声势造大一些,每到一地都允许当地官员士绅上船参观,那人家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联想。但如果你不声不响的,也不跟人接触,就是闷头全速往天津赶路,那人家本来没疑心的恐怕都会生出怀疑来。
在这样的理由下,胡雯郭逸等人只得配合着沿途一一拜访过去。而且随着他们一路向北,船队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沿途有许多商船加入了进来。按理说这个季节并不是传统出海时节,海商以及水手们这个时间段也往往都回家准备过年了,但在利益面前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哪怕北上船队仅仅在某地只待两三天,当地商人和船主居然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备出一两条船的货物,凑足人手,然后便跟着大船队一起出航了。
至于琼海军为啥要带上他们——这年头凡是能够出海的商人背后必然有官僚权贵的支持,文德嗣他们在和当地官员应酬时,听到最多的便是“老夫这里有几条船的土产,打算带到北方去赠送亲友,想顺便跟着跟着贵方一起出海,可否行个方便……”等等诸如此类要求。
只要对方愿意遵守船队规矩,听从他的调度,别惹麻烦,文德嗣对此是一律来者不拒的——这支队伍里大明朝自己的船只越多,那些官儿就越不会胡思『乱』想。而琼海军之所以要把“总督”“伯爵”两大舰一起带到北方去转一圈,主要目的就是震慑大明朝廷,免得他们自以为得了一条大船就得意忘形,生出些不该有的想法来。参加进这支船队的明朝商船越多,近距离亲眼看到过这些巨舰的明朝商人越多,关于这些大战舰威力的传言自然会在明朝社会中传播的越广——而这正符合他的期待。
那些官员私船数量有限,多的也不过两三条,三四条。真正让北上船队规模急剧扩大的,却还是当船队经过福建时,大批郑家商船的加入——郑芝龙在听说琼海镇准备和朝廷谈判,让出盐业利润以后非常恼火。他的眼界算是这个时代人群中最为开阔的了,却也依然难以理解琼海镇用盐业向朝廷换取铸币权的策略。在他看来铸币权前景再好,毕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何况朝廷随时都有可能变卦。而那些白花花的食盐却看得见『摸』得着,沙滩上晒出来,装运出去就能换回大批同样白花花的银两,实打实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反正一样是赚钱,何必多此一举?
而更关键一点则在于——他们郑家才刚刚在台湾,福建沿海修建了大批晒盐场,如今正是收获的时候。琼海军这一抽身可他们给晾沙滩上了。当然琼海军并没有要求郑家停止晒盐,正如他也无法影响到琼海镇的决策一样。可郑芝龙又不傻——没了琼海军这个大块头在前头遮风挡雨,他再干下去可就是单独跟朝廷叫板了。如果是历史上那个郑芝龙或许有这胆气,但如今,他郑某人可还想安安稳稳把福建海防游击将军这个职位作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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