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时间过得尤其漫长,温鸾不知道等了多久,偶尔间听到有夜枭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她抬头去看,隐约瞧见远远的有人走了过来。
她定睛,是长乐。
“前面只有一条路,再往前走,我预计了下,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我们就可以走到最近的一个村子了。”
他说着,擦了把汗,抓过板车继续拉。
温鸾赶忙起身,提着灯走在长乐的身边。
她一路一声不吭,偶尔有从草丛蹿过的蛇虫鼠蚁,尽管吓得脸色发白,仍旧咬着嘴唇,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一走果真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眼看着蜡烛只剩下最后一小截,再走就要熄了,温鸾终于看到了点着零星烛火的村庄。
第85章、〔八五〕归途
窗外有一架葡萄藤,?悬着密密实实,一串串的紫红葡萄,像黑珍珠,?滚圆莹亮。
顾溪亭坐在窗下的矮床上,衣裳脱了,露着精壮的上身,前胸后背被小心翼翼裹上了厚厚的纱布。
村里的土郎中满头是汗地在为他包扎伤口,背上的好了,还有胳膊腿,解开已经贴着肉的衣料,?里头一片血肉模糊。
土郎中倒吸了一口气,吓得说话已经不利索了:“这……这都快烂了!”
长乐沉声道:“大夫觉得该如何?”
土郎中直打哆嗦:“我……我没见过这么重的伤……”
村子里的土郎中,见过最重的伤,?约莫也就是被什么野猪野狗咬了撞了的,但一年也不见得能碰上一回。更多的,?还是抓点草药,治治跌打损伤。
顾溪亭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大夫只管动手。往日是如何治咬伤、铁器伤,?今次就如何治这个。”
他背上伤得也重,但好在问题不大,?敷上草药养养就行。但胳膊腿上的刀伤,更显得骇人。
土郎中抹了把汗:“那……我先把烂肉刮掉?”
顾溪亭颔首。
土郎中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等好不容易给主仆俩都上好了伤药,?满身是汗地从屋子里出来,?抬眼就瞧见院子里站了个穿着小娘子。
他吓了一跳,定睛再看,苦笑:“小娘子怎么站在这儿?吓煞人了。”
温鸾忙不迭道歉,?伸脖子看了看门。门虚掩着,瞧不见里头主仆三人是个什么情况。
“小娘子放心,草药敷上了,等天亮往城里去,再找个好大夫瞧一瞧,这伤能好。”
土郎中说着,擦了把汗,“这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温鸾行礼致谢,等郎中回屋,仍旧站在院子里看着顾溪亭他们那屋出神。
这农舍是郎中家。
山崖外的这个村子,统共不过才十来户人家。这郎中是外头来的,娶了村子里的一个寡妇,夫妻俩一开始给鸡鸭牛羊看病,慢慢的也开始给人治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算是一家人能勉强糊口。
温鸾一行人才进村子,就被刚从里正家医完狗出来的土郎中撞上了。
一见他们几个的模样,土郎中吓得脸都白了,还是赶忙把人带回家。
温鸾洗了回热水澡,换上了郎中媳妇新做的一身衣裳。她生得娇小,郎中媳妇笑吟吟帮她束了腰,卷了袖子,还煮了点热乎的吃食。
她吃完东西,这才走到院子里,想去看看顾溪亭。
还没走到门口,就瞧见了坐在窗边的顾溪亭。
他赤着上身,精壮的背上,是狰狞的刀伤,还有不少擦痕。土郎中满头是汗地在往他背上敷草药,他微微低着头,嘴角紧抿,眉头也皱着,分明是忍着疼。
顾溪亭的身架生的高大,平素穿得都是素雅的衣裳,遮挡了内里精壮结实的肌肉。衣裳底下,他的骨骼修长有力,肩膀宽阔,腰身纤细,背脊挺拔,哪里都不像是个文人。
看了片刻,温鸾后知后觉地别开了脸。
两颊发烫。
丝毫不知屋里的男人微不可查的看了自己一眼,方才继续与郎中说话。
等觉得脸上不烫了,温鸾回过头,这才见着收拾好东西出门的郎中。
她在院子里又站了会,长乐脸色难看地从屋里出来。
“八娘。”
“从这儿回永安,应当还需要几日。”温鸾摸着袖子,把藏好的金臂钏掏了出来,“你……拿这个明早换辆马车。”她看看屋子,“表哥和长明身上有伤,得早些回去。”
长乐慌忙摆手。
温鸾径直把臂钏塞进他怀里:“我身上没别的东西。表哥那儿我瞧过了,也只有几块玉佩。这村子里头,人不定认玉石,还不如拿我这金子去换东西。”
她说完,撒手就跑。
长乐手忙脚乱地捧住金臂钏,羞愧地不知所以。
他捧着臂钏回屋。
顾溪亭似乎累极了,仰靠在床栏上,闭着眼一言不发。
长明在旁,上了药的腿直愣愣地搁着,听见动静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长乐手里的臂钏。
烛火微暗,仍挡不住臂钏金灿灿的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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