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摆渡人。”队长身后的内奸淡淡地接过车夫的话。
守卫队长的嘴巴被死死捂住,他抽搐着,睁着难以置信的眼睛,看着从胸前投出的染血剑刃。
泰尔斯呼吸一紧,却被身边的玛丽娜牢牢按住了嘴。
突如其来的惊变下,其余的守卫们还没反应过来,车夫就身形暴起!
他越过死不瞑目的队长,来到第二名守卫的面前,在后者震惊的眼神中,将一柄匕首捅进他的喉咙,把他的叫喊钉死在颤抖的牙齿之间。
与此同时,六七个诡秘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
一个大惊失色的守卫抽出武器,刚要大喊出声,就被一个绕到身后的“伙计”按住下巴,熟练地割开了气管。
绝望的他求助地望向身边的同僚,却发现后者被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刺客用一手铁丝勒住了脖子,面色痛苦地回望着他,双手在脖颈上徒然扒拉着。
另一名守卫下意识就要向拱门求援,可是在转身之前,随着一道可怕的断裂声,他的头颅就已经被一名刺客扭转了方向。
甚至还有刺客掏出手弩,准确无误地射穿一名转身奔逃的守卫后颈,将他的脚步和他的惨叫,一同截断在脊髓中。
在心惊肉跳的泰尔斯眼中,这些突然出现的诡秘身影或刺或捅,或勒或绞,悄无声息却又效率惊人地了结了九名守卫的性命。
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
泰尔斯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
这就是……
诡影?
随着车队前来的雇佣兵们无不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月光下的这一幕。
等同样惊讶的玛丽娜放开呼吸急促的泰尔斯时,眼前的刺客们已经小心翼翼地扶着不再动弹的守卫们,熟练地接住他们落下的火把和武器,把尸体拖到暗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外。
很快,白骨之牢前就变得空空荡荡,星辰士兵的最后一丝痕迹也消失在街道上。
唯有地上若有若无的血迹,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瑞奇的眉头锁得比任何时候都紧。
“威廉姆斯的手下果然警觉,”钎子啧啧有声地看着眼前种种,浑不在意:“跟那群征召兵大不一样,要不是我们准备周全,只有你们的话……”
瑞奇微微颔首,走下马车。
他不动声色,心知这是钎子在向他示威。
为了被他们扣押的“货物”。
“该死的,”不知何时走到瑞奇身边的北地剑手克雷脸色难看,为这场悄无声息的血腥杀戮下达评语:“我也算杀过不少人了,但是这也太……”
他看着街道上的血迹,说不下去了。
但泰尔斯懂他的意思。
瑞奇拍了拍克雷的肩膀,打了个手势。
被刚刚那一幕镇住的雇佣兵们这才回过神来。
乔装的车队继续前行,迈过拱门,进入通向白骨之牢的幽深通道。
泰尔斯也在其中,表情凝重。
“如你所见,白骨之牢外的地上守卫已经被安静地处理了,我们安排好了人手顶替他们的哨岗,”越过一个个火把和地上的一摊摊血迹,马车上的钎子像是没事人一样,对瑞奇笑道:
“宵禁时的巡逻队十五分钟后会经过,但他们都是各大家族派来填补空缺的征召兵,抱怨连天,士气不佳,效率低下,跟威廉姆斯的常备军没法比——他们识破不了。”
“一直到白骨之牢轮岗,可以给我们至少四个小时。”
听着他们对话的泰尔斯心中一凛。
瑞奇点点头:“还有其他我该知道的事情吗?”
“即使中途出了紧急情况,”钎子笑眯眯地道:“负责附近两个片区的巡逻队士兵分属英魂堡和新献地,从属的两个家族也素有嫌隙,我们可以设法拖延他们前来察看,留出足够的撤离时间。”
埃克斯特的前使者,拉塞尔·维达出现在队伍中,他皱起眉头:
“据我所知,‘奔马’弗兰克还留在营地里,这是个狠角色,他所统帅的少数星尘卫队是威廉姆斯麾下的常备军精锐,反应快速,战力惊人,对营地也了如指掌。”
钎子笑着点点头。
“没错,但此时此刻的刃牙营地,比弗兰克这个泥腿子身份高贵的贵族大有人在——可别指望一群伯爵和子爵们听他的命令,能不拖他后腿就算不错了。”
钎子狡黠地笑道:“加上我们的一些小小努力——征召兵和常备军,地方贵族和王室,指挥不齐的刃牙营地里,他们从意识到问题,到聚集兵力,匆匆来援,会比平常慢上不止一点。”
拉塞尔明白过来,随后赞许地点头:“星辰人征集兵力大举西进,看似扬威荒漠,却是在营地里自缚手脚——你们还真幸运。”
塞米尔搓了搓脸上的烙印,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们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进来,北地人?”
钎子见着互相不对付的两人又要顶起来,连忙引开话题。
“而哪怕到了最后一步,”钎子咳嗽道:“我们也能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克雷一阵疑惑:“什么?”
钎子得意地笑笑:“这是腾老家的说法,意思是分散注意力——想想看,白骨之牢出了意外、远道而来的贵族遇刺、军需仓库失火,面对同时发生的这三件事,如果你是弗兰克,作为威廉姆斯留下的看门狗,首先要去处理哪一件?”
灾祸之剑的三人明白了钎子话语里的意思,他们交换过眼神,神情凝重。
“你们似乎忘记了王国秘科,和他们在营地里的耳目,”瑞奇默默开口:“他们会毫无所觉?”
钎子眼前一亮。
“他们也许看出了蛛丝马迹,但他们反应不过来:我们很早就放出了诱饵,一名酷似星辰王子的少年,最近在终结之塔露面了——相信我,为这个消息,刃牙营地的秘科密探们都忙着出差北上呢。”
听到这里,在后方马车上的泰尔斯失望地吐出一口气。
瑞奇沉默了一阵。
“你们不是偶然兴起,或者事出突然,才来到这里的,”瑞奇想通了什么,抬起警惕的目光:“你们早有预谋。”
钎子无所谓地笑笑。
“也许你们更擅长正面厮杀搏斗,可是要论起这个来……”
钎子向周围看了一眼:“我们才是专业的。”
塞米尔怒哼一声:
“就像十八年前?”
钎子笑了笑,明智地没有接话。
他们终于走完了这段不长不短的通道,走进白骨之牢的主体建筑中。
一扇足足有三四人高的木制大门出现在眼前。
大门后,隐约传来囚犯们嘈杂的呼喊声。
克雷走上前去,敲响大门。
“我家酒馆,送补给。”他冷冷道。
木门上拉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露出一张男人的脸,疑惑地看着车队:“补给?”
“你们来早了,而且……你们不是该由守卫们陪同着过来吗?”
这是他最后的话。
下一秒,克雷腰间的长剑就如惊雷般刺出,直入窗口后守卫的脸庞。
大门后传来一阵慌乱的呼喊。
“入侵者!”
显然,门后的守卫们意识到了外面的事态,只听一个声音焦急地响起:“快,拉响警——呃!”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带着其他的慌乱声一起消失。
几秒后,在突如其来的、令人心寒的寂静里,几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从大门后传来。
在钎子丝毫未变的笑容中,马车上的瑞奇松开了腰间的剑柄。
泰尔斯的呼吸越发快速,手臂上的肌肉越来越紧。
很快,随着金属的脆响,大门在厚重的吱呀声里打开。
两个身穿守卫服饰的刺客从门后的黑暗里走出,面无表情地对着钎子点了点头。
在泰尔斯的叹息声中,灾祸之剑纷纷从车队里跃下,举着火把鱼贯而入。
黑暗中,激烈的搏斗声相继响起。
很快,短暂的搏斗就结束了。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在玛丽娜的催促下,进入白骨之牢。
离开了月光的照耀,仅剩火光的昏暗中传来牢房特有的嘈杂声——敲击、呻吟、哭喊、喝骂,以及囚犯们的鼓噪。
“哟嗬——快来看,有好戏!”
“哈哈哈谁那么有胆子!”
“怎么了怎么了?”
“卧槽,我好像看到青皮们倒了一地!”
“喂,住在外面的说一声,门口到底怎么了?”
“似乎是青皮们在打架?”
“我押十个金币,李尔块头大,一定能打赢!”
“二十个金币,倾家荡产押墨菲斯啊!他在终结塔训练过!”
“你们两个走私犯,有个屁的金币!”
泰尔斯把目光从地上死去的守卫身上移开,打量起眼前的地方。
虽然白骨之牢从外面看上去就像一个圆形的粗犷斗兽场,但里面的建筑分布却颇为复杂,显然,他们进入的只是其中一层。
首先映入泰尔斯眼帘的是硬石砌就的地面,坚硬而粗糙,巨岩垒成的墙面上插着少数火把以供照明,无论是低矮的天花板,还是两侧通道里的漆黑,抑或是耳边嗡嗡不停的囚犯呼喊,都让泰尔斯倍感压抑,心情难受。
而混乱的嘈杂声,就从左右两侧火把照不到的弧形通道里传来,依稀可见不少手臂伸出栅栏之外,死命摇晃。
“可恶,看不清啊!”
“劫狱!一定是有人劫狱!”
“得了吧,每周都有人喊劫狱,能不能换个故事?”
“那啥……劫狱的,帮帮忙,顺便给大爷开个牢锁呗?”
灾祸之剑们丝毫不理会这些声音,他们在指挥下训练有素地散开,进入两侧的黑暗中。
钎子停下了脚步,转向瑞奇。
“我们进来了,当然,不免有漏网之鱼,毕竟守卫们也要巡逻,但对外的出口就这么一个。”
“按照情报,每一层都关押着不少人,”钎子摘下一个火把,向着左右两边示意:“我们见到的第一层是最多的,再往上一层……”
但瑞奇却轻轻举手,打断了他。
“那就是我们的事了。”
吃了软钉子的钎子也不恼,而是在笑容一滞后,仍然友善地地鞠了一躬。
几分钟过去,黑暗中传来一阵阵的搏斗声,以及囚犯们狂热的呼喊。
片刻后,在越来越大的鼓噪声中,不少灾祸之剑带着战斗的痕迹,陆陆续续地从右侧的通道里回来了,眼尖的泰尔斯注意到,他们之中多了许多衣衫褴褛的新人,似乎是白骨之牢的囚犯。
其中,一个身形强壮的囚犯来到瑞奇面前,神色自若地接过桑尼抛给他的武器和衣服。
“看来你还挺习惯牢饭的嘛,”克雷冷笑着:“约什。”
“埃克斯特,安伦佐,艾伦比亚,星辰,地方不同,但是牢房都长得一个样,”这个叫约什的囚犯换上衣服,左右看看,轻笑道:“除了他们把我跟一个穿女装的恶心男妓关在一起之外,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快,我还以为你们动静会很大呢。”
“很幸运,我们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瑞奇微笑回答。
钎子友善地眨了眨眼。
一旁的拉塞尔观察着这些被放出来的囚犯,皱起眉头。
“你们劫狱,就是想放走这些人?”
拉塞尔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说实话,只要使点钱……”
瑞奇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是第一次来白骨之牢吧,拉塞尔男爵?”
拉塞尔微微一怔。
他眯起眼睛,看向身旁的钎子,后者只是无奈地笑笑。
“事实上,白骨之牢有两个部分,”瑞奇拍了拍脱离了牢狱之灾的约什,转头对拉塞尔道:“男爵阁下,你所见的,只是其中之一——所谓的白牢。”
“而我们要去的……”
他看向约什:“告诉我,你们找到它了。”
约什耸了耸肩,他收好刚刚到手的武器,接过一支火把,向前走进黑暗:“当然。”
“跟我来,我们得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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