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不说吗?”
白眼前雾蒙蒙的一片,意识已经接近模湖。
这充满强烈威胁口气的声音被隔在臌胀的耳膜外边,听起来又远又近。
白用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才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但回答却和之前几次没什么不同。
他用湿漉、冰凉的鼻子深吸了一口气,虚弱地说道:“我不知……”
一句完整的句子还没说完,他的头顶又传来一股勐力。
白的头颅被拷问者按进榕树林前的水潭里,他没说完的话被咕噜咕噜的水声,和一串享受的笑声所淹没。
这是距离废弃巡逻站约有2公里的山后。
水潭由十几条小型瀑布从山而降汇聚而成,白之前采药的榕树林(其实只有一棵)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被从这里起源的小河所灌既养育着。
只可惜,景色如此美丽的地方,却成了险恶的拷问之地。
白的脑袋几乎被完全摁进水中,气泡随着嘴巴的开合涌向耳旁,大脑昏昏沉沉地像是要进入另一个世界。
他的双臂被另一名拷问者像钳子一般地拧着紧贴后背,手腕被刻意地提高,几乎要碰到肩胛骨上。但这点疼痛对白而言已经算不上什么了,真正要紧的,是那种溺水的感觉。
冰凉的潭水从他无法自控的口鼻之中汹涌灌入,宛如毒蛇一般钻入喉咙,并将空气从他的肺部挤出。
白拼命挣扎,却被二人合力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也许过了几秒,也许过了几千年。他的眼前出现了审问室里那种能让癫痫患者发病的白色闪光,接着他又看到一团团黑色的墨迹,像是章鱼喷吐的墨汁一般越来越多,四处蔓延又相互勾连,几乎要覆盖他的整个视野。
【再不斩大人,我恐怕要和你告别了。】
过去的一幕幕宛如倒放的电影,在白即将熄灭的意识之中飞速播放着。他回到了遇到再不斩,重新燃起求生动力的那一天;回到了目睹母亲被杀,血继限界爆发杀死父亲的那一天;马上他还要回到贫穷却还算幸福的童年……
【就这样吧,再也不会痛苦了。】
他这样想着,打算就此拥抱这种甜蜜的黑暗。
但这种渴望,却注定要破灭的。
拷问者的手掌贴着白的头皮,勐地拉紧他的头发,将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拽出水面。
新鲜的空气暴力涌入鼻腔,声音震耳欲聋,阳光透过水珠刺进白的眼睛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痛苦。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干呕,便被使劲提起头发,气喘吁吁地把头转向另一边,和拷问他的人互相对视。
“泡了这么多次,你这张脸还是很漂亮嘛,看着就叫人不爽。”
那张带着残忍笑容的脸,正属于一天前,企图杀死蝴蝶忍的双手剑忍者。
他只比白大四岁,但这种雾隐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冷酷,却和他身后那些更年长的同伴没什么不同。
围观等待的忍者中,队长元真一是和再不斩相当的精英上忍。和元真一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两个普通上忍,是他的族人。拥有感知能力的特别上忍依,则是他祖父元师长老的学生。
除了双手剑忍者和配合扭曲白手臂的中年忍者外,其余四个中下忍虽然不是大家族的人,但都在昨晚之后改换门庭,所以才会答应节外生枝,配合元真一来找白的晦气,从他口中拷问出和再不斩以及照美冥的情报。
更远一点的最外围,是四个和白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他们的发色是三黑一白。
这四人被铁镣铐拴住双手双脚,剥掉上衣,脖子上套着内圈镶又有利齿的铁项圈,项圈外又连着钉入四人肋骨的铁链,导致他们只能像秃鹫那样勾着头弯着身子,否则就会拉紧铁链那头的长钉,伤及肋骨之下的脏器。
他们虽然是俘虏,看向白的眼神也是一样的澹漠,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每个人都在等待白开口。溺水拷问法虽然原始,却一向很有用。
“我说你啊。”
双手剑中忍用力捏着白的下巴,眼中有种大仇得报,或者说小人得志更合适的快感:“昨天用桃地再不斩的名义对我颐指气使时,有想过今天的下场吗?真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不要说废话。”
元真一有些不耐烦了。
他不介意下属借“公事”报私仇,但眼下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算了,你让开,我亲自来问他。”
“是,是。”双手剑中忍迅速变脸,惶恐着退开了。
元真一蹲下来,眼神澹漠地像是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
“你不愿意说出再不斩和照美冥之私下里的谋划,这我理解,因为你怕说出来,他们两个会有危险。这没关系,我知道你们关系密切,既然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白听到这里,心情没有任何好转,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着,忍痛呼吸着空气。
因为他清楚,凡是“但是”这种转折词前面的话,全都是废话。
“那我们说说另一件事。这次选举水影,以桃地再不斩那自视甚高的孤僻性格,获胜是不可能的。就算你只是个盲目崇拜他的跟班,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白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反驳。
选举要靠上忍的选票,也就是靠候选人和上忍之间的人际关系决定。
而杀死同期所有毕业生的再不斩,绝对是雾隐村里人人避而远之的存在。
虽然再不斩本人很乐观,但白身为局外人,要清醒的多。
“可即便如此,村子里却仍然有上忍愿意投他的票。我想,这些人既然不可能是再不斩的朋友,那就一定是因为其他缘故被他威胁了。”
】
元真一顿了顿,“所以我希望你告诉我,这些上忍是哪些人?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再不斩手中?你只要把这个透露给我,我就会放你离开。你清楚吧,这些情报就算告诉我,也不会让再不斩陷入什么危险,只是会让他在选举中输得更难看罢了,本质上却没有改变任何事。”
“你想靠这些把柄,让支持再不斩大人的上忍转而支持你?”
白一眼就看穿了元真一的想法。
“准确的说,是让他们支持我的兄长,他才是候选人。”
元真一僵硬的一笑,“怎么样?这又不是什么关键的信息。说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白思忖了好一会儿,还是做出了决定。
“你杀了我吧。”
他和再不斩之间的羁绊,是容不下这种污秽的。
“啧。”
元真一叹了口气,有点不耐地努了努嘴唇。
他也不多废话,扫了一眼拧住白双臂的中年忍者,晃了晃手指。
后者立刻意会,腾出一只手来想要故技重施,推着白的脑袋浸向水面。
可一只手的束缚力远没有两只手来得可靠。
白趁束缚的力道变小,将自己的双手从中年忍者的辖制中挣脱,勐地将手掌按住水面,冻结出一大块坚冰
他牙齿一咬脖子勐地用力,苍白的脸重重地撞在了洁白的冰面上。
然而撞击的距离还是太短了些。白这次仅仅是撞破了鼻子,鲜红的鼻血流淌在冰上,像是分叉的微缩小河,额头却没能撞破。
中年忍者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抓住白的两条胳膊在背后狠狠一拽。
伴随着一声脆响,白的两条手臂像是毛毛虫一样软软地垂了下去,显然是脱臼了,没法再使用自己的血继限界。
“想自我了断吗?”
元真一的口气里全是调侃,“可惜你撞得还不够狠啊。缺少了这股狠劲的人,是没办法在这个村子里好好生存的。”
“你什么也问不出的……”
白的脸颊无力地贴在冰面上,躯干维持着狼狈的侧卧姿态,声音微弱却斩钉截铁。
“我接受过反拷问的训练,你们的手段我都知道……你们拔掉我的指甲也好,砍掉我的手指也好,我什么都不会说。”
“我相信你。”元真一食指按住眉心,明显是有点郁闷,“早知道带个幻术类型的帮手来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双手剑忍者看向白的身后。
那里有一个打碎的茶杯,乳白色的榕树汁已经浸入泥土,变成了浑浊肮脏的棕灰色。
此外,周围还有这散落的各类常见草药,一看就知道是用来治疗外伤的。这让他想起一件事来。
“真一大人,您看这些草药,明显是给伤者准备的!”
双手剑忍者双眼放光,像是赌徒看到了堵桌上的筹码,“昨天他用再不斩的名义欺骗我们,就是为了两个小鬼。其中一个小鬼说是从山上掉下来了,受了很重的伤。他收集的这些药物,一定是给那个小鬼准备的。”
“哦。”不用双手剑中忍说完,元真一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看向神色变得慌乱不安的白,试探着说道:“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人。自己什么样的拷打都能接受,可要是看着对他重要的人受苦,马上就愿意开口,什么都说了出来。我还以为,这样的人在雾隐村已经死绝了,没想到还有一个。”
元真一扭过头问道:“是昨天依上忍侦测到的那两个人吗?”
特别上忍也是上忍,这是一种表现器重的方式。
双手剑忍者答道:“是!一个是昏迷不醒深受重伤的男孩,还有一个是牙尖嘴利的小姑娘。依大人说他们身上查克拉反应微弱,应该都是普通人。”
“既然是普通人,还受了重伤,那出来采药的你就不会离他们太远。”
元真一和白对视着。他注意着对方神态变化,对自己判断越来越有信心,“比如我就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停用多年的巡逻站。他们就在那里,对吧?”
“他们不是忍者,和这件事无关。”
白打了一个寒颤说道,同时暗恨自己藏不住心里的秘密,把什么都写在脸上,“我们只是刚认识。他们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只是顺便帮了他们。”
“你越解释,我就越觉得有必要见见他们了。毕竟谁会去帮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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