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八年前,孙的爸妈特别喜欢看琼瑶肥皂剧,最搞笑的那一次她妈节衣缩食,加班打工干了一年多,就是为了凑够钱去一趟故宫穿穿旗袍上一把当妃子的瘾。
那时她爸对她妈感情还很深重,为了不让到手的新娘跑路,他想方设法地讨她开心,乃至在给他们新生女儿起名字的时候,当爹的特意去图书馆借回来一本康熙字典,费尽心思挑了两个早就不再通用的生僻字。当妈的也是恋爱脑上头,一口答应下来,孙就得了这么一个拗口兼且难写的名字。
小学班主任罚全班同学抄名字的时候,孙都能破例只罚抄一半的数量,因为她的名字笔画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直呼她的姓氏,班上的老师叫她小孙,亲戚家的表堂哥叫她孙妹,领居街坊的弟弟妹妹称呼她孙姐,关系不是很熟的同学单字叫她:孙。
“孙,帮忙把那饮水机推到这儿来!”
“孙!这个星期的黑板报格式你打好了吗?”
“孙?这书给秦始皇,六楼办公室里。”
“孙?我饭卡忘带了你能刷我一餐吗?十几块你都计较?”
“孙?”
“孙!”
“孙!!”
孙从自己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昏头转向。屁股下的凉席很热,钉在墙上的黄历写着“五月七号星期一”。
以往的五月初还有一点春天尾声的惬意,现如今却只有劳动节调休的残影,和热得令人暗地里发狂的天气。天空万里无云,沥青马路上空气都变了形,街边那几颗大榕树的树荫下挤满了老人孩童。看着橙黄的天色,孙不看自己的手表都知道自己午觉又睡过头了。
她走进厨房,昨天晚饭没洗的的碗筷在洗手盘里堆积成山,老爸的工地服还躺在地上,隐隐约约闻起来有点冰红茶晒干后的酸甜味,熏得孙喉咙发紧。冰箱角落那颗沤烂的白菜说是周末凑着排骨煲汤喝的。
站在洗手池边缘的洗碗液瓶子上印着菊花的图案,闻起来只有工业化合的味道,但也比厨房里其他的气味要悦神,于是孙不停地按泵头,差点没把整瓶洗碗液都给按出来。她把手淹没在白色的泡沫里,然后慢慢的凑过头去,直到自己的鼻腔除了洗碗液的味道之外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回学校的路上是一连串空荡荡的沙县小吃店,老板娘都坐在店门口乘凉等着学校的放学铃打响。走在街上的孙猛然觉得自己很突兀,她耳朵后边貌似听见邻里街坊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这个天气这个时间点只有退休工人和幼童会有闲暇时间漫步街头,除了不良青年哪有她这个年龄不在学校课室里读书的?
一只黑色的猫跟着孙跟了一路。
“去!去去去!”她想赶走那猫。可它就是不走,她停下来的时候它也停下来,盘坐在行道树的土地上直盯着她。“走啊!走!”她佯装要一脚踢过去,那猫看也不看,似是不相信她真的忍心对动物下毒手。这只猫是对的,尽管她不喜欢猫,更不喜欢黑漆麻擦的野猫,她也没办法下狠心真的动手;万一一不小心弄死了怎么办?
“又迟到了。”站在学校大门的保安大叔老梁喃喃道,手里握着一罐早已经捂热乎了的王老吉。“都高中了还这么吊儿郎当?人家下午第一堂课都要下了你才过来,还学个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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