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敏锐的目光突然往紫杉和冷松的树丛望去,不一会儿,他那焦急不安的神情就消失了;黑黝黝的绿篱后面闪过一个人影,基督山准是已经认出了他要找的人。
读者想必都知道,在这种豪华的大公墓里落葬是怎么回事:身穿黑衣的人群散布在白色的墓道上,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从围绕墓茔的绿篱中偶尔传来细枝折断声,打破这肃穆的气氛。随后响起神甫忧郁的诵经声,其中不时夹杂着从饰着鲜花的女帽那儿传来的呜咽声,在这些女帽下面,可以看见一些哭丧着脸、双手合在胸前的女人。
基督山看到的那个人影,急速地穿过从爱洛伊丝和阿贝拉尔[1]的墓地呈星状延伸出去的林荫道,来到柩车的辕马边上,与死者的几个仆人迈着同样的步伐走到选定的墓穴跟前。
他们两人关注着不同的对象。
基督山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几乎不为周围人注意的人影。
他有两回走出行列,要看清楚这个人有没有把手伸进衣服去摸藏在里面的武器。
当送殡行列停下以后,可以看清这个人影就是莫雷尔,他穿着纽扣扣到颈脖的黑色礼服,脸色铁青,双颊凹陷,帽子被痉挛的双手揉得皱皱的,他背靠着长在高处的一棵大树,从那里可以俯视陵墓,把即将举行的葬礼的每个细节都看在眼里。
一切都按常规进行。有几位男士,而且跟通常一样,那总是几位最不容易动感情的男士,正在发表演说。他们有的对做女儿的夭折表示同情;有的就做父亲的悲痛侃侃而谈;有些善于想象的人还声称这个年轻姑娘曾经不止一次地向德·维尔福先生为悬于他的法律之剑下的罪犯求情;最后,他们极尽援用词藻华丽的隐喻和伤感缠绵的长句的能事,用各种方式来为马莱伯致杜佩里埃的名诗[2]作出诠释。
基督山什么也没听见,而且什么也没看见,或者说只看见了莫雷尔,这位年轻军官镇静而没有表情的神态,在唯一能洞悉他内心的伯爵眼里,显得异常可怕。
“瞧,”蓦然间博尚对德布雷说,“那不是莫雷尔吗!他这是在往哪儿躲呀?”
说着,他俩又叫夏托—勒诺看他。
“瞧他脸色有多苍白。”夏托—勒诺说着打了个寒噤。
“准是着凉了。”德布雷说。
“不是的,”夏托—勒诺慢悠悠地说,“我看哪,他是动了情。马克西米利安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得了吧!”德布雷说,“他几乎根本就不认识德·维尔福小姐。这是您自己说的。”
“这没错。可是我记得在德·莫尔塞夫夫人家的舞会上,他跟她跳过三次舞;您一定记得,伯爵,就是您很出风头的那次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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