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乡镇工作的就知道,别管什么合同不合同的,群众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群众乐意,就是不签合同,只有口头承诺,也能顺顺利利推进工作,群众不乐意,就是镇上省里的官儿现在到场坐镇都没用。
眼下,这群人没有冷脸罢工,坐到了这流水席上,无非也是听说过些许和宋庭玉有关的传闻。
这人坐的是京市都没有几辆的虎头奔,出行还有黑压压的西装保镖,不常露面,但一露面似乎就没好事。
温家村那说一不二的老村长想说媒的大儿媳妇,不也被宋家人抢去了?
上一任镇长连同他断腿的儿子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宋家,现在还在二监狱里蹲着呢。
于是,有宋庭玉来的场合,暂时没有那不要命的愿意当出头鸟,等姓宋的走了,他们再折腾起来,叫这些城里来的知道知道,泥腿子也不是好惹的。
温村长卖着这张老脸,反倒被温拾落了面子,被薛仲棠抽了巴掌,胡子都有些抖,“我们老温家,祖祖辈辈都埋在那山上,能是说动就动的吗?签合同的时候,你们是和我们签的吗?镇上答应,我们可没答应。温拾,你也是温家村的人,你这么做,不是背祖忘恩吗!你是想被划去族谱吗?”
开祠堂,将名字从族谱上划去,在这共用一个姓氏,往上数三代都得沾亲代故的村子里,算得上是极骇人的惩罚,说不定全家都会因此在村子里遭人唾弃,表面无光,再抬不起头。
一般能落得这种下场的,在古代得是佞臣匪寇,在现代得是杀人犯放火贼。
而温拾只是来吃了个席。
无辜地成了这对立两派开战的引线。
“村长,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说是吃席,温拾不过也就吃了七八粒毛豆,他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人盯上开刀。
但温拾已经不会再为这种道德绑架惊慌了,倘若是他力所能及范围内的忙,他肯定愿意帮,可这明摆着就是找茬,他也不想做这炮灰,“开矿的事我不懂,也没参与过,我只是陪爱人来参加仪式的。”
村长别说只是不痛不痒的威胁要把他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就是真拿刀架到温拾的脖子上,这事办不到还是办不到。
“还有别的事吗?你换一个,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要是迁坟有困难,人手不够,我帮忙找些人也不是不行。”温拾诚恳地提出了解决办法,“而且,现在
外面其实都已经实行火葬了,偷偷土葬是违法的。”
宋庭玉握住温拾的手捏了捏,扬声利落道:“薛仲棠,看看地图上还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批一块出来给他们建个火葬场,我出钱。”
温拾一听,看了眼宋庭玉这冤大头,“火葬场是事业单位,该政府出钱。”有钱也不能乱花。
温村长摸不准这两口子是在挤兑人还是在挤兑人,气的嘴唇颤抖,真快破口大骂了。
叫他迁坟就算了,怎么还想让他把老祖宗们一把火烧了吗?!
别说,温村长现在想把他面前这一对狗男男烧了。
“柳镇长,都已经邻近正式开矿的时候了,你想让省里的人下来看到的这幅局面吗?”
一直闷不吭声的柳泉突然被宋庭玉点名,伸伸脖子,脸上露出丝窘迫和难堪。
柳泉自己其实比宋庭玉他们更头疼,至少宋庭玉他们是今天到这里了才被刁难,柳泉自打签了和这薛仲棠的合同,每天镇政府门口都有静坐示威的。
这件事实在难以两全,且人和人的诉求都不一样,如温村的是不愿意迁离祖坟,觉得别的地方风水不好;王村的可能就是对占了他们的耕地,叫他们没了吃饭的家伙事而不满,毕竟赔偿金能花多久,那地可一辈子都是他们家的;李村的则是不甘心那矿区开发没有圈到他们的地盘上,别的村都有赔偿金了,就他们没有,看着别人家欢天喜地杀鸡宰牛的,能不牙痒痒吗……
于是这些天吵的柳泉一个脑袋两个大,连生产基地都没精力捣鼓了,新买的那一批试验小猪和鸡仔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入编。
宋庭玉说的话也算不上威胁,真叫这些事闹到省城的领导面前,柳泉别的能力都先不用展示了,光管理群众的能力就得存疑。
将柳泉这样没有实践经验却有不少理论知识的人下派到基层,其实也是体制内的一种改良试验。
试验结果不好,柳泉将来仕途兴许就真要断了。
于是,那流水宴不欢而散后,柳泉特意拜访了温拾和宋庭玉暂居的招待所。
薛仲棠特意安排这桃花镇上的招待所有些年头,墙上装饰挂着的都是早二十年的明星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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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庭玉这辈子都没睡过这种铺竹片的床,不硌人吗?
所以原本宋五爷自然不愿意住这地方,他比薛仲棠还铺张,不租房子,让宋武直接买个靠山背河的小院子,暂住之后推倒重建,将来时不时回来度假——
温拾知道后,阻止了败家五爷的行为,好商好量,“就住三天两晚,这里其实也挺好的。”
温拾完全不相信宋庭玉会如他所说般,买了这里的房子以后时不时回来看看,毕竟连柏油路都没有的温家村,和度假实在搭不上关系。
“哪里好?”五爷觉得小温睁眼说瞎话。
“不用花钱就挺好的。”温拾自打自己开始挣钱,才发现这一分一厘都相当来之不易,从补习班挣到的钱压根留不住,转眼就投入了新的环节,如人士聘请,题册印刷,筹备开办第二个补习班等等等等。
哪怕知道刚开始起步,手里没有多少钱是正常的,他好歹还没向银行贷款而背上负债呢。
但每月一结账发现交完税后手里勉强够下个月交上房租采购墨盒粉笔纸张等教务用品的温拾,还是变得更加精打细算了。
宋庭玉还想说什么,温拾自己先扑倒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肚子,“我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可怜可怜我和孩子吧。”
温拾掏出这大杀器,宋庭玉立马软了心肠,“很累吗?”
早知道到这地方要找气受,还要住这么差的地方,宋庭玉就不该叫温拾来。
“一点点。”温拾伸手,比出了个半厘米的距离。
坐了半天车过来,还没歇一会就被拉去祭拜山神吃没滋味的流水席,从早上坚持到现在回到招待所,温拾已经快透支体能了,腰背沉重的像是在长城兼职了一晚上搬砖工。
“我叫宋武去买吃的了,你先休息,等会起来再吃点东西。”宋庭玉摸摸温拾的额头,轻轻顺了两把。
闭上眼的小温也发现自己最近是经常性.感到疲倦和劳累,随之而来的,是他肚皮出现了一个明显不是吃多了撑出来的弧度。
不是肥肉,是孕肚。
快十六周了,有肚子很正常。
但温拾合理怀疑他比怀孕前还差的体能是因为这个孕肚。
但他没证据。
而且意外发现这个小小凸
起的温拾其实有点在意这个东西,他总是忍不住抽气,想试试能不能把这突出来的一块吸回去,事实证明,不能。
孕肚就跟斑秃似的,藏不住。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枕着宋庭玉胸口假寐的温拾一秒抬头,急不可待问:“是宋武回来了吗?”
累,但是填饱肚子更重要的温拾在没吃到东西之前,是无法安心睡觉的。
只是到来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宋武,是柳泉。
柳镇长局促站在门外,和温拾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你好……宋、夫人。”
“您好,柳镇长,我姓温。”温拾笑笑,柳泉这称呼他还是头一次听到,他明明是宋先生,宋庭玉的先生。
“温先生。”柳泉改口,“不知道宋总在不在?”
“他在屋里,快请进。”
刚刚在宴席上,温拾就觉得柳泉眼熟,现在近距离把眉眼看清,温拾立马就和脑子里的另一张脸对上了号——那天婚宴上,薛仲棠屁颠屁颠跟着的小年轻,就是面前这位柳镇长。
只是那天柳泉西装笔挺,比现在一身超越年龄的老干部装瞧着精致得体,年轻英俊。
在农田里干了两个多月的柳泉现如今饱经风霜,岁月还没催他老,头顶的太阳是真要命。
所以也不怪温拾第一眼没认出来。
宋庭玉对柳泉的造访并不意外,但他不想寒暄,“柳镇长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柳泉看看安生坐在宋庭玉身边的温拾,他接下来要开口的是正事。
“你们想喝点什么吗?我看橱柜里好像有茶叶……”温拾讪讪道,挪挪屁股准备起身。
“柳镇长,直说。”宋庭玉摁住想去倒茶顺带避嫌的温拾,“不用倒茶了,他说不了多久,也没什么不能听的。”
看到宋庭玉和温拾的相处方式,柳泉暗暗吃了一惊,这也太像寻常夫妻了,明明是两个男人,两个男人也能这样过日子吗?
从前在京市的时候,柳泉一直以为,像他这样喜欢男人的人,只能把那种心思压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因为再往前倒几年,同性恋是违法的,是要蹲监狱吃枪子的。
就算有人天生如此,在后天也只能被定论为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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