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天,比东北老家要早一个月。清明前后就能播种了。
所以过了十五,老张媳妇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计种园子这件事。
“前院儿黄瓜种两垄差不多就够吃了,茄子种两垄吧,柿子(东北老家通常把西红柿简称柿子)种四垄吧,两垄大的,两垄小的,我到时候去群里问问,看谁家有贼不偷儿(青色的柿子,成熟后和没成熟的一个颜色,偷柿子的小偷分不清楚熟没熟,所以叫贼不偷儿)和大黄柿子的种子。”
“辣椒就种一垄吧,都不能吃辣的,就炒菜调个味儿,青椒种一垄吧,我不得意(“得意”在东北话里还有喜欢的意思),张悦笙非乐意吃青椒馅儿饺子。油豆角得种四垄,张悦笙老爱吃了呢,成天吃都吃不腻。”
“栽两棵倭瓜,也不知道啥样式儿的面,回头问问她司姨家有没有面的倭瓜种子。栽两棵角瓜(北京这边叫西葫芦),他们爷仨都乐意吃角瓜鸡蛋的包子,那么大个包子阿悟那小玩意儿(“小玩意儿”是东北人对小崽崽的昵称)一顿能造一个。”
“看看还有啥漏下的。对了,得给阿悟要两棵菇娘儿,她指定乐意吃。要有地方,再给她种点儿香瓜。看看谁家的甜,要点儿籽儿。”
“后院儿一半儿我种上玉米,种两垄土豆儿,两垄地瓜,看看能不能再养两只鸡,下蛋儿给阿悟吃。”
“你说说张悦笙,这么大个人了,成天净整那没用的。好好的温室,种什么梅花,就开那么两天,还得伺候它。不如种几棵桃李子、黄李子实在,都乐意吃,这儿还没有卖的。改天跟她商量商量,能不能把梅花卖了,改种果树。”
老张媳妇一大早晨就坐沙发上边搁那儿自言自语边整张纸儿做计划。
(这可不是作者水字数,每年开春儿我妈都得这么事无巨细唠叨一遍。老家乡下种田,都是邻里乡亲在一起总结去年的经验,然后互相交换优质的菜种。
老张的别墅的布局是根据京郊小汤山的“一亩地”杜撰的。偷菜那个年代,好多京城居民(土着和外来者都有)都去那边包地种菜,可火了。)
所以三月的大部分时间里,小公主都是颠颠儿跟在老张媳妇屁股后儿帮倒忙,美其名曰帮脑种园子。
老张专门给她买了套袖珍版的儿童种地玩具,有小铲子,小尖锹、小洋叉、小耙子、小锄头(都是塑料的)、小水桶,小水瓢,还给她专门卖了两套可土可土的村姑服和小草帽,扮上老招人乐了呢。
老张媳妇儿等种子凑齐了,开始育苗。先是把种子浸泡几天,等着它发芽,再将它种在花盆儿里,放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定时浇水。
小公主也天天挽着小袖子跟着瞎忙活儿。一会儿把花盆里的土撅得哪都是,一转身,又把放在一边的菜籽给碰撒了。一会儿没看住,又在花盆里和上了泥巴。
每天早晨她起床都要去花盆跟前瞅瞅,自己种的小种子们发芽了吗,然后一本正经地拿着小喷壶,在老张媳妇的指挥下,给小种子们浇水水。
育苗工作做完后,老张就开车拉着媳妇儿和小公主去了农贸市场买鸡仔儿。
小公主第一次看见一堆黄黄的、毛茸茸的小鸡崽儿们叽叽喳喳地叫着,稀饭得不得鸟。她的小鹿眸似乎都要粘在上面了,甚至情不自禁伸出了小手手去摸小鸡仔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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