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鹭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哈森做这些事，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走漏吧？旭日干国主当真就全然无知？”

孟和明白他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哪里能全然不知？只是王兄太心软，总觉得宽以待人可以感化他们，又觉得哈森毕竟是我们的亲王叔，顾念血肉亲情也不忍下狠手。”

“旭日干国主以怀柔治国，对百姓是好事。可怀柔从来都不是完全服软，需得有必要的铁血手腕镇压狼子野心，否则便是一纸空谈。”卓云鹭以局外人的角度客观地分析苍狼从前的局势，能敏锐地指出问题所在。

在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以后，孟和已经能冷静理智地看待过往了。从前他只觉得王兄仁善，一心为了苍狼和子民考虑。但现在他也能发现其中的问题，的确如卓云鹭所说的那样，王兄过于良善，这对于一个上位者而言绝非好事。特别是苍狼的局势，部族众多，人心叵测，王兄一直没有采取有效手段打压反对自己的声音，由此埋下了太多祸患。

除了哈森，国师宝力道就是最好的例子。

孟和对卓云鹭说：“在王城中和哈森勾结的，是国师。他是王兄的授业恩师，也曾教过我一段时间。历任国师在苍狼的地位都很高，很受国主尊重和信任，王兄也不例外，给了国师无限荣宠。但国师不满足于这些，他想要绝对的权利。可王兄亲近几位中原来的客卿，让国师对他意见颇深。”

说着，他问卓云鹭：“还记得乌云高珊吧，就是她告诉我你可能会被算计的事。她是国师宝力道的女儿，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卓云鹭点点头：“记得。”

“其实乌云高珊暗示过我几次，让我注意她父亲的行踪。我因为你出的那些事，也对他有所怀疑，便把这些事都告诉了王兄。可王兄觉得宝力道是我们的老师，不会做出背叛的事，顶多就是对于他亲近汉人心生不满而已，没放在心上。结果，宝力道成了哈森夺位之路上最大的助力。地牢中的囚犯就是他找人杀的，王城的布防图也是他泄露的。甚至，在哈森攻城的那一日，也是他亲自放行的。”

孟和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波澜。可他心里仍是惊涛骇浪，巨大的浪头狠狠地拍打他最脆弱柔软的防线，随时都有可能决堤。

卓云鹭知道他不好受。旭日干对于孟和来说，如兄如父，也曾是他心里的神只，完美无瑕。而现在历经巨变，还要面对旭日干过往的错误，绝非易事。

他给孟和盛了一碗热乎乎的汤，把话题往轻松一点的氛围去引：“所以说，这些统治者真不好当。如你王兄那般太善良心软的不行，如我们皇宫里的那一位，谁都不信、谁都猜忌的，自然也不行。”

“是呀，”孟和低头喝了一口汤，鲜美温热的口感让他觉得好受了一些，“的确是个不好做的位置，可偏偏还有那么多人挤破了头想坐上去。”

“那如果有一天，你能回到苍狼、手刃仇敌，然后会坐上那个位置吗？”卓云鹭问。其实所有人都清楚，比之年幼的苏德，孟和更有资格坐上国主之位。他也是正统的继承人，无论能力、人品、受拥戴的程度，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孟和若是回去做了国主，他们之间就绝无可能了。他得娶妻生子，延续皇室血脉，也不可能轻易离开草原，要守在那一片土地上。

而卓云鹭身为一个大康的武将，又如何能去到苍狼国主身边呢？可如果孟和想要那个位置，他拼了命也会帮他去争取，哪怕代价是失去他的爱人。

孟和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卓云鹭，发现一向笑嘻嘻逗他开心的人，脸上弥漫起一层淡淡的忧伤之色。可能连卓云鹭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情绪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孟和一眼就能看穿。那人慢慢低垂了眉眼，一片鸦羽般的睫毛微微地颤抖，似乎是在极力压抑内心的真实情感。

于是他笑着摇了摇头，给对面的人吃下定心丸：“我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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