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登时将宁怀真的鼻骨砸断,弄得他满脸鲜血,胸前袍下都染红了。宁怀真心中雪亮,知道冷怀古手下留情,否则他力道只需再加半分,自己连头盖骨都非被打碎不可。这时再不认输,已近无赖,于是将宝剑一撤,退回到人丛之中。
冷怀古道:“师弟,你剑术大进,为兄若不狠心,胜不了你,还请你海涵海涵。”转头道:“还有八台派的朋友尚未出手,哪位过来指教?”
何威按了按剑柄,踌躇半晌,不知是否该下场较量。端木晴低声道:“我适才追赶这个恶贼,和他动手战了三十来合,被他一笛戳在背上,幸而明锋明针二位道长赶到,这才将我救下。何师侄,你不是他的对手,莫要鲁莽,妄自送了性命。”何威僵了片刻,终于把心一横,将手放下。
冷怀古道:“看来八台派的朋友是不欲出手了?”忽听一个声音道:“在下虽不是八台派的,可周夫人昔年于我有恩,今日她被你打伤,在下虽然不济,也要勉强一试。”原来说话的正是娄之英。
冷怀古斜眼看他,道:“你是何人?”
娄之英道:“在下娄之英,是桃源观余仙的门下。”
冷怀古道:“哦?余老道也要趟这个浑水了?好,小子,便看看你有何能为。”
娄之英向众人道:“我这次出门,本是去奉命送信,是以没带兵刃,这位天池派的前辈,可否将你的熟铜棍借我一用?”天池派中一名灰衣汉子答道:“这有何不可?”将铜棍一扔,娄之英抄手拿到。
冷怀古见了他接棍的手法,知道这人虽然年少,但武功根基不弱,于是不再小觑于他,竖起短笛,道:“进招罢。”娄之英举棍直刺,使得竟是长枪的枪法。
冷怀古暗道:“来得好。”举笛相隔,两人便斗在一处。娄之英学艺之时,余仙曾将数样常见的兵器尽授于他,可较之刀剑,娄之英更喜枪棍,在此上也的确下过不少功夫。这次出山,嫌棍太长,往来多有不便,便没带兵刃在身上。此时要斗冷怀古,恰巧见到天池派有人使棍,就索性要了过来,已增己力。
他在武夷山时,多数与同门师兄切磋,偶或和孙玉琢较印功夫,与人实打实动手,临安城外与江下三杰是第一次,林中相救虞可娉打发几名贼寇是第二次,在破庙与黄逐流对掌是第三次,但这三次都是一招即过,实在算不上是对敌较量。这次和冷怀古短兵相接,那才是出山以来真正的比试武艺。
冷怀古见他一条铜棍舞的上下翻飞,果然本领了得,试探了二十来招,心中已有些了然,知道这少年棍法虽精,但功力不足,临敌经验更是浅薄,实则不足为惧。于是短笛越舞越快,直斗得娄之英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两人又拆了十余招,娄之英暗觉有些抵敌不住,心道:“这人本领如此高强,我和他斗了近五十招,已不损桃源观名声,不如就此收手认输,否则伤于他手,未免得不偿失。”想到此处,便要撤棍跳出,哪知冷怀古招招进逼,竟不容他抽身而去。
娄之英暗叫不好,只得奋力舞棍招架,脚下却已乱了。正焦虑间,忽听有人说道:“冷先生,你那徒儿阿芳若活到现在,可多大了?”语音清脆,听来正是虞可娉。
冷怀古听到阿芳的名字,心头一震,短笛章法略有些松动,娄之英得这喘息之机,重又收拢脚步。只听虞可娉又道:“阿芳若活到如今,只怕早已嫁人了罢,想来孩子也该有这般大了。”
冷怀古斜眼望去,见虞可娉伸手指了指高远,不由得大怒,喝道:“小妮子,你敢口出狂言,编排阿芳的不是!”盛怒之下,竟忘了自己身在战场,稍一分神,娄之英一棍扫到,当下不及细想,勉强举起短笛相隔。只听“当”的一声,短笛被铜棍打落在地。
冷怀古待短笛甫一沾地,一个贴地侧翻,重又将笛子抄在手中,但这么一来,他以成名剑侠之身被一个武林后进将兵刃打落,无论如何也算败了。
冷怀古一代宗师,即已落败,毫不掩盖,哈哈一笑,道:“好,这一仗便算你胜了。”转头向虞可娉道:“小妮子,你和这小子做一路?嗯,真有你的,居然想到用这件隐事激我。看来我确是心神不定,即着了你的道,那便认赌服输。当年我为阿芳之事被革出师门,天下皆知,冷某可没什么好丢人的。小子,那宝塔确然不在我手中,但我既然败给了你,总要说话算话,十五日后,蔡州登云楼中,咱们不见不散,任凭宝塔在谁手中,我去夺过便是。”将短笛放入腰间,大踏步向南而去,众人却无人敢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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