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第二日派了人去,回来时,禀报那嬷嬷已经按着吩咐将小陶氏那里收拾好了,王总管特意多安排了七八个丫头照料小陶氏,望侧王妃满意。梨香听了,也无别话,只是淡淡道:“知道了,你且下去,过两日,再去瞧瞧,然后再来向我如实禀报。”那小厮答应着下去了。
淡月道:“王总管做事还算有理,知道多安排人照料小陶氏。”梨香也不回答,只是捏着杯子,似是在思考什么。
屋外传来脚步的声音,梨香见凌云面露喜色地走了进来。凌云将手中的礼帽放在桌上。梨香站起来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凌云微笑道:“今日皇上将罗家的两个公子召去,见他二人谈吐不凡,喜欢的很,又知道他二人是苏大人的亲外甥,更是喜欢的不行,知道长枫医术不错,便想让他留在宫中担任太医,又知长景善于绘画,便想让他留在宫中担任画师一职。谁知这两兄弟都不答应,宁可要几百两银子,也不愿意进宫。无论皇上怎么说,他二人就跟吃了秤砣似的,死活不同意。弄的皇上是又气又好笑。”梨香听了,嗔怪道:“这又不是好事,你笑什么?他们俩个这样做,万一惹恼了皇上,脑袋都得搬家了。”凌云继续哈哈大笑,解释道:“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皇上这副模样,一脸的无可奈何。特别是长景那小子,说什么‘大丈夫,志在四方’,他向来自由散漫惯了,这皇宫不适合他。还说天下美人、美景都没看够,自己不愿进宫,还劝皇上也出去多看看,别整天待着这鸟笼子里,让皇上干脆放弃皇上这个位子,和他一起云游四海,岂不痛哉?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你说我听了,能不笑吗?皇上被他的一番‘大道理’弄的没法,只好随了他兄弟二人的意,各赏赐了五百两银子。”
梨香笑道:“这兄弟二人可真是奇了怪了,多少人想要得到皇上重视,他二人却一点儿也不在乎这高官厚禄。”试问多少人想尽心思能够得到朝廷重视,古往今来,又多少人拜到在这名利之下,他二人却宁可要这眼前区区几百两银子,也不要一个光明前途,这可真是与众不同呢。想到这,梨香不禁对这博和罗家的两位公子感兴趣,想结识一番。
凌云一面脱下补服,一面道:“长景好玩,你让他安心待在皇宫,怕是不可能。至于长枫就更不可能,虽然才十六七岁,可是全然一副隐者样,估计是受到他师傅断尘师太影响,对世间功名利禄看得很轻,如此看来,他二人做法,实属应当,不甚稀奇。”
梨香笑道:“这二人的确有趣。对了,我昨日去见了小陶氏。”凌云一听见“小陶氏”三个字,顿时沉下脸色,轻咳几声,道:“哦,你去看她了,她如何?”梨香道:“可怜的很,疯疯癫癫的,身边没一个人照顾,我见她屋子实在脏乱,叫了人收拾收拾。”凌云点点头,想想小陶氏确实可怜,为他生下一个女儿,没想到女儿竟然去了,他虽是孩子父亲,可到底没为她母女二人做过什么,如今听梨香已照顾周全,心里不免对梨香越发感激不尽。
梨香犹豫半晌,缓缓道:“不过,王爷,这王府里的事务太多,很多顾虑不周的地方,臣妾也是有的,可有时就是想到了,也不方便去做?”凌云问道:“有什么不方便,你要使唤什么人,缺什么东西,只管派人去向王总管要就是。”梨香还未开口,淡月便道:“王爷,这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侧王妃要使人,要东西,总经过王总管,也不是个事啊。有些恶奴刁钻,不好随意安排。有些东西急缺,去请王总管,总耽误了事。”
凌云想了想道:“库房与府中奴才一向都是王总管管理的,忽然撤了他的权,这不太好,他跟随我多年,又很忠诚,我若这样做了,恐他多心。以前他与李奶娘共同管理的很不错,你不如多学学以前李奶娘是如何管的。本王相信你与王总管可以处理好王府的事情。等锁茵身子再好些,这府中事务还是需要她来管的。”
梨香听他如此说,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得答应。淡月觉得不平,想说些什么,舌头在嘴里动了动,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话,只得乖乖地闭上了嘴。
凌云换了一件湖蓝色对襟马褂,一时觉得口渴,便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一会儿,我得去锁茵那里看看,长景那小子带了几棵上好的人参送给锁茵,要让锁茵好好调养身子。”梨香笑道:“什么好的人参,是我王府没有的?他也太多虑了。”凌云一提到长景,又想到他平时的作风,不禁又笑了起来:“什么好人参,不过是他念着锁茵,放心不下罢了,你不知道,我们几个小时候爱在一起玩,锁茵七八岁时调皮的很,每每犯了错,都是长景为锁茵承担。他是真把锁茵当妹妹看的,这点啊,连少煊这个亲哥哥也比不过。”再看看如今,马家已经没了,少煊与忆楠也死了。他虽与长景、锁茵还在,可终究少了少时的天真烂漫。想到这里,不免叹道:“可惜少煊与……真是事世无常啊。想我们小时候多么快活,可如今呢?已经是阴阳相隔了。”梨香见他唉声叹气,劝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何必再提,惹得自己不开心呢?快去吧,将人参给福晋送去,也陪陪她说说话。她从回来后,就整天昏睡,你去了,让她清醒清醒,活动活动。”凌云转悲为喜,笑道:“是了,本王这就送去。你且忙你的吧。”说完,便带着一群人赶去锁茵院屋里。
还未进门,远远就见如雪在树底下在给小丫头杏儿洗头,三四个小丫头洗完了头发站在一旁,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用木梳子用力地梳理头发。
如雪还没怎么抓,杏儿就囔囔道:“哎呦,好疼。雪姐姐,你轻点。”如雪见她在那里叫疼,又扭动身子微微挣扎,如雪嗔怪道:“叫什么?洗个头跟要砍了你的头一样,你见她们几个叫了吗?就你头皮比人软些不成。”杏儿一面用手抓着如雪的手,让她轻点,一面道:“好姐姐,你别恼,你抓的我是真疼,你好歹轻点。”如雪见她是又急又疼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好没脸的东西,洗个头发就这般不情不愿的,怪不得她们说你矫情,果然如此。”杏儿狡辩道:“谁说我矫情了?我不过爱偷睡一点,她们就这样编排我。”接着又是叫了一声“疼”。如雪微笑道:“疼死你罢了,以前李奶娘在时,你怎么不敢偷睡?现在怎么就敢了?依我说,还是孙嬷嬷对你们太宽松了,该制定个严厉的法子好好治治你们。”
锁茵听她们俩个在外面闹的厉害,走出来笑道:“孙嬷嬷也是见她们几个年纪小,舍不得罢。你就多担待些吧。”
如雪见锁茵出来了,笑道:“也就她们几个敢跟我贫嘴,看看别的院里还有谁敢跟我贫嘴的。”一旁的抱穗听了,笑道:“那是我们几个了解雪姐姐的脾气,知道雪姐姐是个心软的人,才敢与你玩。若我们当真怕了你,只怕你又要说我们不肯与你亲近。”锁茵听抱穗说的好像确实是实情,可自己又觉得这话细品来又不像是好话,抬头对锁茵道:”“瞧瞧我平日怎么说的,她们几个刁钻的很,整个王府也找不出几个像她们这样的小丫头。主儿就该听我的,早些将她们几个交给王总管,再换几个性子温顺点的来使,主儿你偏不听,合和孙嬷嬷把她们几个惯的不成个丫头样子了。”
锁茵听出她是急了,笑道:“再换几个来,也还是会变得和她们几个一样。不如不换的好,我见她们几个与你很投的来,只怕我真让王总管换几个新的来,不是我与孙嬷嬷舍不得,是你舍不得喽。”说着,便坐在早已铺好大红色绣有牡丹图案垫子的石凳上,捧起书来看。
抱穗见有了王妃撑腰,对如雪说话越发胆大起来:“你看看,可不是我们这样说,连王妃也这般说了,我们走了,你孤零零的有什么意思?我只怕,到时候雪姐姐哭着要王妃让王总管把我们换回来。”如雪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有意嘲弄她,急着骂道:“烂了嘴的小蹄子,越发伶牙俐齿了。等你大了,我让王妃给你安排个穷酒鬼男人,天天打你,看你还嘲笑不嘲笑我了。”话一说完,那几个丫头便笑了起来。
凌云原先听她们说话,便不想打扰,可是她们说着说着便谈到男女之情上。心想道:我只当男人们在一起时聊着聊着会聊到这些,没想到连女孩子也会谈到这些。看来,人若大了,无论男女,总会对一情字,充满期待。又想到以前梨香进府时,自己对梨香也是欢喜得不得了。可如今,他每天想锁茵的时间似乎比想梨香的还多,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移情别恋。但是每次一察觉到这点,他便觉得愧对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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